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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於是,數日後在慈壽宮,諸妃早上請安的時候,便對緊跟皇后而來的豫如冷嘲熱諷,而韋美人更是一時氣急,質疑起了豫如腹中的胎兒。結果,太后雷霆大怒,當場將韋美人貶作禦女,令其閉門反省,然後又將其他嬪妃訓斥了一通,卻大大稱讚了皇后賢德,而沒有摻合其中的陳淑妃亦得到了幾句讚語。

  因為豫如的懷孕,玉宸宮再次成為了風口浪尖,甚至有人暗自猜測,崔夙既然得賜府邸,豫如會不會因此而佔據玉宸宮主殿。然而,等了幾天之後,她們卻無一例外地失望了。豫如仍舊安安分分地呆在玉宸宮後的偏殿,即使添了幾個使喚人,身份亦水漲船高,在外卻依然對舊主畢恭畢敬。

  只有崔夙自己知道,她或者豫如從這一次的事情中得到了什麼。一直以來,她都以為皇后不過是一尊泥菩薩。然而,經過這一次的事情之後,她再也不會小看這位祁國公的獨女,當初的漢王妃,如今的皇后。

  而因為皇后的這一次玉宸宮之行,崔夙解決了最棘手的問題——豫如找到了靠山,而玉宸宮上下的太監宮女同樣有了人照應。當然,皇后杜氏也有莫大的好處,在宮外沒有任何背景的豫如,唯有牢牢靠住皇后,方才能夠在深宮中生存下去。同時,皇后也得到了一個保證,將來豫如腹中的孩子,將會由她撫養。

  但是,崔夙已經不去想這些了。她不喜歡皇宮,一點都不喜歡,外面那座偌大的宅院,總比這四四方方的宮城要小些,要自由些。因此,她輕鬆寫意地指揮那些小太監們收拾東西,吩咐沉香整理金銀細軟,而庫房中剩下的那些大件,將會在之後陸續運往新府。

  正在忙忙碌碌的時候,突然有人求見。崔夙滿腹狐疑地來到前殿,見到的是劉宇軒和那五個侍衛。

  「你們這是……」

  劉宇軒微微一笑,突然躬身行下禮去:「卑職剛剛蒙太后召見,太后已經下旨,以卑職為侍衛長!而他們同樣將在郡主身邊隨扈,之後若是有可靠的人可以接替,再另做打算。」

  饒是崔夙一向鎮定,此時也不由變了臉色:「你們都是武藝超群的世家子弟,若是外出任軍職,至少是都監副都監,跟著我出去豈不是大材小用?」

  聽崔夙這麼說,秦達第一個笑了:「我們在宮中也不過只是閒散侍衛,又不像小淩有那樣的機緣,反倒是跟著郡主逍遙。太后看在我們隨扈郡主一場的面子上,將來外放軍官說不定還能再晉升一級。劉大人都和我們說了,宮中是非漩渦,我們跟著郡主既能夠脫身,又能夠撈到好,反而是郡主提攜了我們才對。」

  對於秦達的這種論調,崔夙著實挑不出什麼錯處。然而,別人也就罷了,劉宇軒若是給她當侍衛長完全是浪費。劉成怎麼會答應這種事?

  劉宇軒見崔夙神情恍惚,便尋了個藉口打發走了秦達五人。等到前殿只剩下了他和崔夙兩人,他這才解釋道:「雖說是太后的旨意,但這更是爹爹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如今外面同樣是一片混亂,聽說魏國公府上前幾天還出現了刺客,所以更應該小心防備。你難道忘了,當年我說過要還你的情?」

  欠情……

  崔夙沒有想到,一句兒時的玩笑話會讓他記到現在,正想再勸,卻想起此人也是個死硬脾氣,歎了一口氣便絕了這個念頭。下一刻,她方才想到剛剛劉宇軒提到了魏國公府上出現刺客,連忙問起緣由,而劉宇軒也只是從京兆府道聽途說,並不知道其中詳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道:「真是蹊蹺了……先是太后遇刺,臨江王和江東王遇刺,又是魏國公府上出現刺客,仿佛天底下的刺客都在這個時候一下子竄出來了,究竟怎麼回事?」

  劉宇軒唯有報以苦笑。前一個倒黴的京兆尹因為未能查出太后遇刺一案已被罷職,而後一個京兆尹剛剛上任就碰到了魏國府鬧刺客,不得不說是雙雙倒黴透頂。然而,和崔夙一樣,他才懶得去操心京兆尹的死活。事情究竟是誰做的,這才值得深究。

  兩人正默默相對而立,突然,殿外響起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郡主、郡主,皇上宣召!」

  沈貴三兩步沖了進來,卻發現殿內情形有些古怪,頓時進退兩難,最後乾脆低下頭數著地上的磚縫。而崔夙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轉頭沉聲問道:「皇上宣召我做什麼?」

  「說是賀郡主喬遷之喜,皇上親自寫了匾額,還有一幅中堂畫送給郡主。」沈貴本想將打聽到的事情一一告知,但由於摸不准劉宇軒是否可靠,因此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寇總管親自過來傳話,說是請郡主儘快過去。」

  賀禮?崔夙眉頭一挑,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皇帝大約是沒有想到她這麼快離宮別居,想要趁機另打主意。除此之外,臨江王和江東王的即將回歸,大概也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壓力。

  她朝劉宇軒點了點頭,隨即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紅彤彤的晚霞下,整個宮城都籠罩在落日的餘暉之中。

  那一輪紅日,眼看就要落山了。

  第十章 十面埋伏

  黃昏時分,曲洛街長樂坊便漸漸熱鬧了起來。迎客的燈籠一盞盞高高掛起,白日裡緊閉的大門也一扇扇打開,內中無一不是燈火通明,綺年玉貌的女子隱約可見。而街上的酒樓茶館亦是到了一天中最紅火的時候,但凡兩三層的大酒樓,底樓已經是坐得滿滿當當,至於二三樓的雅座包廂也已經坐滿了六七成,端的是繁華氣象盛世風流。

  那種五陵年少爭纏頭的盛景,在這長樂坊中日日上演。既有才子佳人的喜劇,亦有薄幸兒郎的悲劇。總而言之,外鄉人來到上都,長樂坊便是必來之地,否則縱使回鄉,旁人亦會笑話白白來了這京城一趟。

  長樂坊中最大的煙花之地是太康院,傳聞太康院的匾額乃是前朝一位皇帝的御筆。只不過,數百年前的事又有誰會耐心求證。旁人只知道這太康院中的女子大多是經過了宮中教坊的調教,也就樂於大把大把地撒銀子。

  然而,這一晚上光顧太康院的大多數主兒卻惱火得很,別說十三位當紅姑娘不見蹤影,就連次一等的也都不齊全。雖然管事的打躬作揖賠盡了好話,幾個年輕氣盛的豪門子弟終究咽不下一口氣,厲聲要求一個交代。當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響亮的時候,樓上終於懶洋洋地下來了一個人。

  「吵什麼吵,有本事去望川閣上去把各位的相好領回來,光知道在我們太康院門口吵吵嚷嚷,算什麼本事?」

  門口憤憤不平的幾個人抬頭往樓上看去,登時眼睛一亮。只見一位盛裝麗人緩步從樓上下來。她手中一柄宮制團扇,一襲薄紗長裙下隱約可見滑膩的肌膚,足下輕履上綴著兩顆小指頭大的明珠,輕挽雲鬢淡點唇朱,粉面上一顰一笑,無不流露出一股婉轉輕佻的風情。

  「十一娘!」

  那幾個豪門子弟脫口驚呼了出來,一個大膽的便涎著臉上前幾步想要揩油,卻被那十一娘厭惡地推了開來。她不屑地掃了這些世家公子一眼,漫不經心地道:「今天晚上是榮國公、魏國公、祁國公,還有左相林大人、右相魯大人等幾位朝中大臣一起設宴請客。各位公子既然不滿,是不是敢和奴家去望川樓,當面向他們質問?」

  此話一出,剛才還喧嘩一片的門口頓時鴉雀無聲,而那幾個鬧騰得最起勁的公子哥則一個個縮回了腦袋。開什麼玩笑,剛剛十一娘說的那些人當中,有好些便是他們的父執長輩。即便不是如此,僅僅朝中左相右相這些實權人物,也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當下大多數人無不腳下抹油溜了個乾淨,而尚有不甘心的則開口問道:「既然是那麼多大人請客,十一娘你可是太康院十三姝中最出色的,怎麼獨獨不去?」

  「老娘今天不舒服,晚去一會兒不行麼?」十一娘一瞪眼睛,沒好氣地朝周圍幾個看熱鬧的侍女喝道,「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幫我去把琵琶拿來,要真的讓那些官家等急了,你們就等著明天太康院關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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