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夙夜宮聲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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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原本確實是這麼想的。」太后淡然笑了笑,仿佛沒看到四周宮女太監全然變色的樣子,「哀家只是倦了,不想成日裡聽說某某國公送禮物給臨江王;某某侯爵派人給江東王送去京城的訊息;抑或是說,哀家的娘家人還在打某個宗室的主意……所以,哀家曾經想要一勞永逸地解決這些禍國殃民的貨色!」 崔夙仿佛覺得四周的燭火都在太后這句殺氣騰騰的話語中黯淡了些許,四周眾人的臉色更是變得一片煞白。她當然不會以為這只是玩笑話,以太后的心性來看,此時既然說出來了,只怕完全都是真的。那豈不是說,自己原本以為的順水人情,竟然是救了這些人的性命? 「太后……」 「好了,看夙兒你嚇的,哀家不過是說說罷了。」太后自知有失地搖了搖頭,突然用淩厲的目光在四周眾人的臉上掃視了一陣,「今日哀家說的話,不想有一絲一毫流傳到外邊。倘若日後有一丁點傳聞,張年,你就替哀家處死今天在這裡伺候的所有人!」 儘管不是第一次聽見太后下這樣的旨意,但張年還是忍不住汗濕重衣,躬身應諾之後再看其他人時,更覺得那些太監宮女血色全無。 「夙兒,你準備一下,三日後你跟哀家一起去榮國公府!」 對於這種一錘定音不容置疑的命令,崔夙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連忙彎下腰應了。然而,緊接著傳來的話卻讓她渾身的血液在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你已經不小了,哀家已經命徐瑩收集京城各家適齡子弟的信息,就等著你自己挑選了!」太后唏噓不已地歎了一口氣,「你的大婚,哀家一定會辦得熱熱鬧鬧,讓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第五章 天子薄情 儘管三月就要及笄,但是,崔夙幾乎從未考慮過出嫁。昔日廢帝江東王的長女榮秀公主出嫁的時候,她曾經跟在太后身邊悄悄偷窺過那些候選的駙馬,結果這些人的醜態令人作嘔。大吳的駙馬在仕途之路上並沒有太大限制,但是,有志上進的人依然不會走和皇室結親這條路。因此歷來入選的多半是勳貴子弟,而這些人之中恰恰又是紈絝占了多數。 榮秀公主出嫁半年之後,便發生了太后廢帝的驚天大事。聽說這位失去了公主封號,被降封為郡主的金枝玉葉在夫家舉步維艱。丈夫更是寵妾滅妻,使她幾乎成了下堂妻。而比榮秀公主更淒慘的是臨江王的兩個公主,二十出頭的年紀,嫁人不到四五年居然去世了。雖然死後哀榮不減,可是,那又有什麼用? 想著想著,她不由感到心煩意亂,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窗外。但只是一瞬間,她想起了如今最要緊的事,立刻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扔到了腦後,專心致志地思考了起來。 太后三日後要她跟著去榮國公府,這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要知道,在李明澤的事情案發之後,宮中的盤查很可能會更緊。這種時候,也唯有借助跟著太后的機會,方才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人送出宮。只是,在此之前,還有另一件大事需要解決。 略一沉吟,她便命人叫來了沈貴,然後把所有閒雜人等都屏退了去,身邊只留下田菁相伴。她自顧自地喝茶,田菁便仔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小太監,最後才微微點了點頭。 由於先前死裡逃生,沈貴對於崔夙自然是敬畏有加。即使此時覺得田菁那目光極為懾人,他依舊垂手低頭,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沉默了良久,崔夙方才開口問道:「沈貴,你當年在新平郡王身邊呆了多久?」 沈貴萬萬沒有料到崔夙會問起這個,猶豫了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回稟郡主,奴才自八歲起被撥給王爺,便在王爺的書房裡當差,只是比不上王爺身邊那四個最信任的。那時奴才原本要跟著王爺去岳州,無奈朝廷不許帶那麼多人。所以王爺方才給了奴才二十兩銀子,讓奴才留在了京城。」 話音剛落,田菁便冷笑道:「既然有郡王相贈的銀兩,你做個小買賣也已經足夠,為何要重新尋了門路進宮?皇宮大內的篩選何等仔細,你又是怎麼進來的?太后雖然寬宥了你的罪名,但是,並非表示郡主便不會追查。我去查過,你是膳房總管羅良材帶進來的,後來輾轉去了尚食局當差,過了一年多太平日子,結果就在這一次除夕宴上被人陷害出了差錯。我說的可有錯處?」 這是崔夙讓田菁去查證之後的結果。當日留下沈貴不過是一時心軟,本來準備找個法子再把人重新安排一下,誰知後來就聽說李明澤離開嶽州的消息。一連串的事故下來,她再也不敢完全相信這個昔日李明澤身邊的小太監。畢竟,三年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誰能說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崔夙見沈貴臉色煞白,便不緊不慢地問道:「田尚宮所言可是事實?」 一想到諸多底細全都掌握在別人手裡,再想到那一日太后的態度,沈貴頓時感到後背汗津津的。可是,別人救過他這條命,眼前這位郡主同樣救過他這條命,而且若真正算起來,崔夙一共救了他兩次。因此,在緊張的思量過後,他突然跪倒在地,重重磕了幾個頭。 「郡主明鑒,奴才實在是身不由己。此前之所以能夠進宮,乃是皇上從中出力。奴才被郡主收留之後,有人來聯絡過幾次,讓奴才把郡主行蹤一一報上,還問了一些田尚宮的事。奴才念及郡主恩德,只是揀不要緊的說了一些。奴才所言絕無半點虛假,還請郡主開恩!」 居然真的是皇帝! 崔夙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怔怔站了許久方才漸漸坐下。三年了,三年來皇帝李隆運一直被人當作是傀儡的代名詞。上朝的時候事事請示太后,下朝之後也把奏摺的批示大權完全拱手讓給了慈壽宮,就連選妃的時候也全然由太后做主。就是這樣一個皇帝,居然從三年前就使用了沈貴這樣一個棋子! 「若今日換了別個主子,你必死無疑。」田菁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警告道,「倘若還要活命,這所有的事情不許外露半個字!」 「是,奴才省得。」沈貴之所以一五一十道出所有,有三分原因是自信能夠逃得活命,剩餘七分則是隱隱覺得跟著崔夙比跟著皇帝更安全。此時,他不假思索地問道,「郡主是否要奴才打探皇上那裡的消息?」 崔夙猛地轉過身子,滿臉不可思議地問道:「你居然能夠從延福殿打聽到消息?」 「奴才的哥哥就在延福殿!」沈貴石破天驚地吐出一句話,絲毫不顧崔夙和田菁難看的臉色,一字一句地道,「奴才和哥哥不是一個姓,當年一同進宮,分了主子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彼此。奴才也是後來進了尚食局,皇上讓他和奴才聯絡之後,方才知道他居然是延福殿的人。此事宮中上下無一人得知,而奴才和哥哥父母雙亡,宮外也無人知曉此事。」 崔夙仍然覺得難以置信:「他既然得皇上信任,怎麼敢對你洩露那些消息?」 沈貴慘然一笑,突然反問道:「郡主可知道這些年皇宮裡頭哪裡死人最多?不是慈壽宮也不是哪位娘娘宮裡,而是皇上的延福殿。幾乎是隔三岔五,便有打死了的小太監屍體被運出宮去。僅僅是上個月,奴才的哥哥便挨了好幾頓打,險些連命都沒有了,卻還得拼死侍奉。跟著這樣的主子,誰還能夠沒有異心?」 崔夙也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聯想到延福殿常常換的新面孔,聯想到那裡常常有人走路一瘸一拐,她頓時信了八分。皇帝拿不出多少東西來收買人心,唯一能夠使用的便只有純粹的力量。這天底下很少有人不會貪生怕死,但是,純粹用生死來系住別人,能夠維繫一時,焉知何時便會遭人反噬? 「也罷,此事便交給你了。」她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激賞,「不管剛才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方才說了實話,至少,你還算是一個有擔當的人。我用人一向沒有多少要求,只要你記住別存了異心,那麼,我也絕對不會在關鍵的時候把你扔出去擋災!」 沈貴此時深幸剛剛的福至心靈,連聲答應之後方才退了出去。等到看不見屋內那兩個身影,他便長長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他都抓住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解決完了沈貴的事,崔夙便和田菁一起出了正殿,準備去見見那六個新來的侍衛。然而,她剛剛跨出門檻,便看見沉香慌慌張張地出現在門口,登時眉頭一皺。 「啊,郡主!」 沉香直到將近迎面撞上,這才看到了面前的人是誰,頓時嚇了一跳,慌忙退後幾步行禮。只是,那張被絞得不成樣子的手絹卻暴露出了她內心的慌張。 儘管知道沉香是太后的人,但是,崔夙以往也頗愛她的穩重大方,雖然未曾把人當作心腹,卻也是很少疾言厲色。此時見沉香如此形狀,崔夙本能地感到不對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之後,她否認了對方是從慈壽宮回來這一推測,當下便冷冷地問道:「你和豫如一向形影不離,她上哪裡去了?」 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沉香很有些猝不及防,張口想要編造一個謊言時,卻發覺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終於,她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倒,哀聲求告道:「郡主,請看在主僕一場的情分上,救豫如一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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