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二〇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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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恐懼湧上來,撲頭蓋臉,將我籠罩在一個名為地獄的鐵籠內,我拼了命地想要掙扎,卻發現遍體鱗傷後,也不過是在恐懼寂寞的鐵欄間多加一道絕望罷了。 明明昨晚還抱著我說永不放手,明明一直承諾說不會拋下我,昨日的誓言猶在耳邊,可是亦寒,為什麼轉眼你卻要棄我而去?! 騎馬奔跑了大約一個小時,我終於看到前方下坡道上有個青衫銀髮、踽踽獨行的男子。那挺拔的背影,清冷涼薄的氣息,是那麼熟悉,仿佛將時間拉回到了十幾年前。 那是在水霧國的官道上,一個青衣男子如行雲流水般穿梭在欺壓百姓的官員之間,只眨眼的瞬間,所有人都已倒在了地上。唯有他在微涼的風中煢煢孑立、衣袂飄飛。明明血光猙獰,寒冷肅殺,那時的我卻只覺得美,純淨通透的美。 走在前方的亦寒似有所覺,猛地回過頭來,我對上那雙許久不見的純黑眼眸,只覺眼前一花,渾身的痛再也壓制不住,從馬上滾落下來。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降臨,我騰空落入一個熟悉的清涼懷抱。亦寒落足實地,將我禁錮在懷裡,失控地怒吼道:「你不要命了嗎?!!」 我猛地仰起頭從他懷裡掙脫出來,趔趄著腳步怒視他:「是!我不要了!!」 亦寒眼神一暗,伸手輕輕撫著我的臉,啞聲道:「我不讓他們告訴你,留信出走,就是怕這樣的離別,我會狠不下心。」 我還是說出了離別。我這樣遍體鱗傷地站在他面前,他還是殘忍地說出了離別!我緊緊咬著下唇,很想問,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離開我?為什麼要在我最痛最無助的時候離開我?聲音卻哽在了喉嚨口,一點發不出來。 亦寒伸手愛憐地扶著我的唇,不讓我咬得太緊:「公子,從我答應跟隨你開始,我可有一刻離開過你?」 我微微一怔。亦寒仍在繼續說:「事實上,十幾年了,我們從未有過真正的分離。你已經習慣了我的守護,我也習慣了萬事將你放在道位的思考方式。」 「徐冽,他死了!」亦寒用略帶艱澀的聲音,一字一句說:「因為死了,所以他在你心裡刻下了一道傷,我若日日夜夜在你身邊看著那傷腐爛擴散直到結疤,那麼總有一天,你的傷會轉移到我心口,終成為你我之間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我輕輕地顫抖,無意識地抓住他手臂,冰涼的指尖貼著他冰涼的肌膚,我們兩個都在顫抖。我輕輕地呼喊著:「亦寒,不要……走……」 亦寒輕輕將我抱在懷裡,催動內息,用熟悉的體溫包裹我:「臨宇,我知道你愛我,也從未對我們的感情三心二意過。可你依舊無法抉擇,無法輕易地捨棄。因為對你來說,那裡才是真正屬於你的世界。無論我們經歷過多少風雨,無論我們的感情有多刻骨銘心,於你卻始終沒有那短短幾個月的婚姻來得真實。所以,他才能揪住你的心;所以他的死才能讓你崩潰。」 「臨琮,我不是聖人。我也會妒忌,也會氣憤,也會絕望。」亦寒放開我,苦澀一笑,「你根本無法想像我有多珍惜你,有多珍惜我們的感情……」 「你以為我不珍惜嗎?!」我只覺心痛窒息,仿佛細細布滿密刺的荊棘緊緊勒住了我的喉嚨,「你明明說過,不會放開我的手,你明明說過,會永遠……」 「三年!」亦寒猛然打斷我的話,「臨宇,我們給彼此三年時間!」 我渾身一顫,呆呆地看著他。亦寒抓緊我的雙手,與我十指相扣,聲音清冷決絕,又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臨宇,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不愛那高高在上卻冰冷的帝位,下無極山的時候,我就告訴過自己,我要雲遊天下,如閑雲野鶴般,無拘無束地飛翔在空中。我不想學那權術陰謀,只想融身在天地自然間,以最純然乾淨的方式,窺探武道最高峰。」 我猛地捂住了嘴,仿佛自己在用冰冷的手揪扯著心臟:這是亦寒第一次談起他的夢想,這是亦寒第一次說出心底的渴望,那些因為我而被他親手扼殺的夢想和渴望。為何我總是忘記,他為我犧牲了多少,又付出了多少…… 「臨宇,」亦寒眼中的痛和憐惜一閃而逝,猛地抱緊我,啞聲道,「我從不後悔留在你身邊,從未後悔過。當你第一次吻上我的唇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開心?當你說只要我們能相愛,天誅地滅也沒關係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感動?臨宇,我們誰也不曾為對方放棄過什麼,只是遵從心的選擇罷了。」 我僵硬冰冷的身體終於慢慢柔軟下來,反手抱住他,任性地如孩子般抱住,仿佛這樣他就不會走。我哽聲道:「所以這一次,你的心選擇離開我?」 亦寒的身體微微一僵,卻最終斬釘截鐵地說:「是!」 我渾身冰冷,從頭涼到腳,絕望與恐懼洶湧而來。我鬆手要掙開他的懷抱,亦寒卻死死禁錮著我,冷聲道:「臨宇,給我三年的時間。師父,天星流劍派,星魂的身份,我必須自己去做一個了結。而你,我原想助你統一天下,但那終究不是我心底的願望,即便再相愛,你的夢想,還是要由你自己去完成。」 亦寒的話讓我怔愣在原地,腦中有什麼靈光一閃而過,我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離別的恐懼震懾了心神,以至竟未發現亦寒所謂離開的真正意圖。 亦寒鬆開我輕輕撫著我的臉,將我的頭髮理順,柔聲道:「臨宇,徐冽留給你的傷,你需要時間去癒合。這道傷,刻在你心底,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治癒它。我承認,我無法忍受你為另一個男人痛苦,可我也……絕不會放開你。所以,我只能給你,和我自己時間……」 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應該是憂心的雲顏帶人追來了。 亦寒鬆開觸摸我的手,眼底有難舍的痛和眷戀,一步步後退:「戰場無情,戰爭殘酷,臨宇,你定要好好保護自己。若你身死,我絕不會獨活;若你回去自己的世界,我便轉世千百年,也會找到你!」 「三年後的今日,我們仍在此相見。」亦寒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每退一步仿佛都躍出數丈,可他略帶顫抖的聲音卻依舊清晰地傳入我耳中,「臨宇,無論我身在何方,我都絕不會放開你的手!生生世世,永不離棄!」 雲顏和秦離終於來到了我身邊,靜靜陪在我身邊,隨我看著亦寒的身影越走越遠,直至變成黑點消失在眼前。 我輕輕握住雙手,掌心仿佛還殘留著亦寒清涼的溫度。三年之約,三年的分離,身在天涯,心卻在咫尺。 亦寒,你想告訴我的是不是這些?因為太珍惜彼此的感情,因為無法忍受咫尺天涯的疏離與相互傷害,所以才選擇離開。 三的之後,我們是否能變得更加堅強?三年之後,我們是否已實現了各自的理想?三年之後,我們的思念和愛是否會漫溢流淌? 我忽然將手攏在嘴邊,沖著早已人去無蹤的下坡路大喊:「亦——寒——,我——愛——你——」 一聲聲的「亦寒」,一聲聲的「我愛你」,還有我聲嘶力竭的聲音,在山間路旁一遍遍回蕩。仿佛啼血的杜鵑,慘烈淒美;又仿佛衝鋒前的號角,寄託了無限信念和希望…… 第49章 來生 我儘量將古代和現代的時間調成同步,然後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胎兒已經四個多月了,身體變得很沉重,動不動就覺得疲倦、嗜睡。有時候很能吃,有時又什麼都吃不下。 兩家家長像供菩薩一樣供著我,不許我做這個,不許我做那個。在這樣淒苦絕望的日子,唯有這個幼小的生命,是他們掙扎的微小希望。 子默總是花大把的時間陪著我,與我探討伊修大陸的形勢,又幫著我制定合理的戰略。我知道他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讓我好過點。然而,我還是每天做著噩夢,雪兒猙獰的臉幾乎成了腦中的一個烙印,總是伴隨著徐冽輕輕溫柔的呼喚一起出現,絞進我的生活,潛入我的夢境。 醫院檢查後,劉叔很憂心地告訴徐爸爸徐媽媽,我需要一個輕鬆的環境靜養,否則長期的心理壓抑對寶寶很不好。 徐媽媽考慮良久後終於決定讓我搬出徐家,回家住一段時間。我也只是笑笑不反對,魔生於心,滋長於腦,又豈是換一個地方能消除的。 回家,我並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收拾,主物生活用品家裡都有,且徐家又為我購置了許多新的。所以我只需整理一些貼身的書籍物品,就可以回去了。 週三下午,寒冷的冬天難得陽光普照,暖意融融。徐爸爸和徐媽媽都出去了,我拒絕了歡姐的幫助獨自留在房中,把窗簾全部拉開,又將手提電腦開啟循環播放音樂,才開始慢慢整理自己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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