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
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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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夜沖我眨眼笑道:「恭喜我在錯過你第一次婚禮後,居然還能喝到你的喜酒啊!」 我和媽媽都忍不住笑起來,媽媽顯然很喜歡薇夜,跟她說東說西,講的盡是我的壞話,屋裡笑聲一片,剛剛緊張的氣氛一下消失無蹤。所以,當薇夜提出要跟我單獨說幾句話的時候,媽媽沒有絲毫猶豫就同意了。 我看媽媽關門出去,忍不住笑道:「你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媽的面說,見不得……」 「伽藍。」薇夜打斷我的話,臉上早已沒了剛剛欣喜的笑容,凝重得讓我也跟著心怦怦直跳,她抬頭看了眼時間,用極快的語速說,「伽藍,我們沒什麼時間了,你安靜地聽我說。這段時間你都找不到聶宇飛,並非是他躲著不見你,而是……而是……」 薇夜皺了皺眉,似是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開口:「徐冽軟禁了他。」 「什麼?!」我驚叫,聲音一出口,薇夜馬上捂住我的嘴,湊到我耳邊,「別叫,我親眼看到他和徐冽發生衝突,被徐冽的保鏢一槍打在腿上。當然,是麻醉槍,可是之後卻給他注射了肌肉鬆弛劑,把他軟禁在一座別墅中。今天他也來了,但行動依然不自由,而且我沒有辦法接近他。」 我全身都發著抖,半晌才有力氣問:「你……你為什麼不早點來告訴我?」 薇夜歎了口氣,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根透明的絲線,放在我掌心:「我答應了他去辦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而且你可能不知道,這半個多月來,徐冽在你身邊安排了許多保鏢。若非今天這種情況,我根本沒辦法接近你說這些話。」 我握著手裡的絲線,抬頭看向薇夜,聲音發顫:「徐冽為什麼要這麼做?即便宇飛會生氣,我也不見得能不嫁。他這麼對宇飛,有必要嗎?」 「有。」薇夜堅決地應了一聲,「宇飛手上握著一個徐冽害怕你知道的秘密。」頓了頓,薇夜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概不只是怕,更是恐懼。」 我的耳中嗡嗡作響著,心底的那個聲音越來越大,像是關在籠子裡的野獸,叫囂奔騰著要衝出來。我聽到門外的腳步聲從很遠處傳來,這是眼盲時養成的本能。 薇夜轉瞬也聽到了,她眼中露出惶急和不安,壓低了聲音道:「斷裂的手鏈還在身上嗎?」 我不解,但還是點點頭,轉身拿過剛剛還沒來得及戴上的珍珠項鍊,項鍊的中央是十幾顆水晶。這是宇飛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帶在身邊的。 薇夜松了口氣:「那就好。」隨後將一枚用塑料殼套住的銀針遞到我手上,沉聲道,「這根絲線和這枚銀針你都帶上,銀針裡有解除麻痹性的藥物。而整個過程中,只有你能接近宇飛。」 我的腦中像繞了千萬條線,糾纏在一起,條條打成死結。我恍惚地將薇夜給的東西都藏起來,看到鏡中的自己,臉色慘白,神色不安,哪有身為新嫁娘該有的喜悅? 薇夜忽然兩手按住我的肩膀,柔聲道:「伽藍,你可以選擇嫁給徐冽,無論他以前怎麼對你,現在怎麼對別人,從此以後,他必然會全心全意愛你;你也可以選擇揭開心底的秘密,雖然前面的路很艱辛很痛苦,你卻不會再彷徨。你只要記住,愛情和婚姻都不是枷鎖,無論誰,都不能以愛之名,鎖住你。」 門推開來的瞬間,媽媽帶笑的聲音響起以前,我聽到薇夜用溫軟的聲音說了最後一句話:「伽藍,對不起,害你……們受了那麼多苦。」 她的笑容像碧水中蕩開的輕輕漣漪,她的身姿像颯颯秋風下翻轉的落葉,飄然美好,卻仿佛即將遠去,再不回頭。 「藍藍……」媽媽帶著幾分欣慰,幾分祝福,走上前來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終於要真正嫁出去了。你和伽齊,媽也能安一半的心……走吧,時間到了。」 我恍惚地隨著媽媽出去,長長的走道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在路的另一端,徐爸爸一定在耐心地等著我,等著將我交給他兒子的一刻。而那一刻,真的將是我終生的幸福嗎? 雪白柔軟的婚紗拖曳在地上,悠揚喜慶的樂聲在教堂中回蕩,我挽著徐爸爸的手一步步走向禮堂的聖壇,走向一身白色禮服、遠遠看去英俊非凡的徐冽。因為是第二次婚禮,所以徐爸爸執意要將我親自交給徐冽。 有焦灼的視線落在我身上,一道是前方的徐冽,另一道卻是……我轉過頭,目光不期然對上一雙棕色的眼眸,溫潤如水,澄澈如鏡,卻也深邃似海,這麼多矛盾的形容用在他身上竟絲毫不覺得突兀。 恍惚間,我覺得千年前我就該見過這雙眼睛,憐惜的,責備的,憤怒的,心痛的,一幕幕閃過,卻只是這般憂心而關切地看著我。禮堂仿佛成了擺設,聲音都從耳邊退去,只餘我和他對視著,相互訴說千年來的痛,相互品味恍如隔世的孤獨。 腳下差點一個踉蹌,我猛地回過神來,徐爸爸斜瞥過來的眼神傳遞著疑惑,他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堅定地,一步一步帶著我往前走。我有些迷惑,在看到徐冽強作鎮定露出微笑,卻緊張地微微顫抖的樣子時陡然明白,徐爸爸是在保護他兒子。 這樣的時刻,千百人聚焦,商政名流,親戚朋友,報社記者通通都在場,哪怕他們再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容不得自己的兒子今後成為別人的笑柄。 徐冽緊緊地凝視著我,目光一瞬不瞬,那種既是渴望又是乞求的目光,讓我無法停留。選擇怎樣的路,作出怎樣的決定,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究竟什麼才是我的幸福? 等在路盡頭的是我丈夫,他將在神的面前承諾愛我一生一世。這是一條沒有荊棘的路,是多少人做著灰姑娘的美夢盼都盼不來的。慈祥的公公,親切的婆婆,疼愛我的丈夫,千百人的祝福,我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是的,我該這樣走下去。徐冽對宇飛的軟禁,對我設的圈套,宇飛深切而痛心的凝視,薇夜的勸告,現在我都不能計較。因為此時此刻,我只是要選一條路,是平坦,還是崎嶇?是溫馨寧和,還是跌宕起伏? 我想確實沒有選擇的必要,揭開心底的秘密,只會讓我傷讓我痛。而這樣走下去,走到神壇前親吻我的丈夫,卻能得到平和寧靜,哪怕那是靠逃避換來的。 用一次次的深呼吸淹沒心底野獸般咆哮的喊叫。我試著調整臉上的表情,直到笑容變得幸福而燦爛,然後讓落在地上的腳步變得和徐爸爸一樣堅定有力,輕輕地,緩緩地掠過宇飛所坐的那一排位置。 我想,這條路我可以走下去的,一直走下去……擂鼓的聲音,在我心底,叫囂著,轟隆著…… 徐冽微微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變得如孩童般燦爛明淨。這個男人,我選擇再相信他一次,將我一生的幸福交給他,永遠和他在一起…… 永遠,只比公子的生命…… 我猛地停下腳步,幾乎是倉皇地顫抖地聽著我心底越來越清晰,卻仿佛即將淡去的聲音。 永遠,只比公子的生命,多一天。 誰?是誰的聲音?像是用豔麗的血不分晝夜地滴穿我的心臟,又像用灌滿傷痕的沙漏抽走我的時間,是誰……在用如此清冷悲傷的聲音,說著這樣沉重的誓言? 我低頭默默地站著,整個教堂都因為我的沉默和停頓而靜止著,靜止了聲音,靜止了時間,也隔絕了繾綣悲傷的目光。 唯有那個聲音還在不知疲倦地呢喃著,一字一句,一字又一句。 永遠,只比公子的生命,多一天。 我猛地抬起頭,痛與不痛,逃避與面對,無論什麼選擇都只在我一念之間。我沖著徐冽微笑,他惶恐的表情讓我心酸得像要融化,可是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軟,不會再回頭。 我鬆開徐爸爸的手快步朝宇飛走去。那條路或者荊棘滿布,或者只會留給我一世神傷,然而我卻放不下那個聲音的主人。 哪怕我已不記得他是誰,哪怕我直到此刻還彷徨著無法預知的未來,然而這撕心裂肺般的痛卻絕不會欺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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