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世外客(167)_小佚

一六七

　　兩個小時後。

　　「我說伽藍，你真的買了很多東西了，氣也該消了吧？」宇飛的聲音既是好笑，又是無奈。

　　伽藍聞聲回頭，看到那木頭兩手拎了滿滿的東西，還要把兩手兜攏捧個大箱子，連脖子上也掛著她買的粉色圍巾，她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武敬的臉上雖然勉力維持著鎮定，可是，緊繃的下頜、緊抿的唇和緊皺的眉頭，還是清楚地描述著他的無奈和不滿。

　　宇飛正好笑地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的一幕，卻忽然一怔，目光膠著在伽藍緩緩變柔的臉上。她的眼睛水光盈盈，怔怔看著不遠處的武敬，一瞬不瞬，仿佛深情的凝視。可是無光的瞳人，訴說了她的恍惚和心不在焉。然後，她的口中無意識地吐出了兩個字，兩個像錘子一樣敲在他胸口，卻感覺不到痛的名字。

　　伽藍對著武敬說：「亦寒，我們回去吧。」

　　武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看伽藍，看看宇飛，身上掛滿東西，又露出這樣的表情，看上去古怪之極，可是宇飛卻完全笑不出來，他甚至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震驚，讓它不顯露在臉上。

　　伽藍也清醒了過來，看著他們的驚疑，只是一臉茫然地問：「宇飛，怎麼了？」

　　宇飛沉吟著，沉吟著，直到連自己也不耐煩了才緩緩問道：「伽藍，你還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嗎？」

　　伽藍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道：「我說我們回去吧。宇飛，我又沒得老年癡呆症。」

　　宇飛秀氣的眉輕輕皺起，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透出晶瑩炫目的光澤，「這句之前呢？你記得你叫了誰嗎？」

　　「我有叫誰嗎？」伽藍怔了下，隨即微微張著嘴，神思變得恍惚，瞳孔也因迷離而渙散，「我……叫了誰……嗎？」

　　她略帶沙啞的聲音和輕輕顫抖的唇，讓宇飛覺得一時無法直視，他輕輕撇過頭。

　　伽藍的眉緊緊蹙起，目光隨著思考和詢問緩緩移動，無意識卻專注地流連著周圍的景物，忽然，猛地一頓……

　　「宇飛——」她忽然大叫一聲。

　　宇飛被嚇了一跳，回頭只見伽藍正一臉震驚地指著前方。

　　「宇飛，你還記得這裡嗎？」伽藍一字一句地問，「兩年前那場車禍，你背著我走過的路，還有後來昏倒的地方。但我醒來後卻怎麼也找不到。」

　　宇飛緩緩看去，這是一條很安靜的小巷，暗灰色的水泥地，暗灰色的房屋後牆……有些仿古的構造，原本沒什麼出奇。卻因為空無一人的道路而顯得靜寂，仿佛是忽然間失去了所有人的聲息，只餘他們，靜寂得詭異，讓人有種時間停滯下來的錯覺。

　　宇飛心中一動，眼前的景象與這個身體遺留的某部分殘缺的記憶拼湊在一起，讓他忍不住驚叫道：「是這裡！」

　　他緩緩舉起握拳的左手，白皙的手腕上套著一條透明的水晶鏈，與伽藍幾個月前斷裂的紫色水晶手鏈除了顏色，幾乎一模一樣。

　　原來是這樣嗎？宇飛看了手鏈半晌，忽然露出個悠然的笑容，神色又回復了醒來後慣有的從容淡定：「原來這裡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嗎？」

　　宇飛的身體還殘留著當初的記憶，按理說出了車禍，最該做的事不是以受傷的身體背起伽藍，而是打電話求救，可是宇飛為什麼會選擇前者呢？仿佛被下了詛咒，清晰的記憶卻一點也沒有。

　　宇飛回身牽起伽藍的手，在武敬想伸手阻止前，忽地出手點住了他的穴道，讓他震驚地僵在原地，卻只對著目瞪口呆的伽藍淡淡地說：「走吧，從哪裡開始就在哪裡結束。我倒想知道，再次把我們領到這裡，有什麼企圖。」

　　宇飛隨意向身後的武敬揮了揮手說：「我沒有什麼內力，穴道一炷香後就會解開。你自行回去找徐冽吧，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彙報給他，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武功本就不是他的強項，更何況這個身體又沒什麼內力，所以若非出其不意，宇飛自認絕不可能是武敬或徐冽等人的對手。

　　宇飛拉著伽藍走進一家門口掛著黑色簾布，沒有門牌，也沒有店名的屋子。

　　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來這裡，只是在行走的時候把理智判斷通通拋掉，一切交給身體本能而已。果然，在走進店門的一刹那，宇飛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一家店中擺滿水晶不稀奇，若一家店中所有的東西，包括地板牆壁，甚至桌椅天花板都用各色水晶製成，就只能說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地方了。

　　宇飛能感覺得出伽藍的緊張，她的手心開始慢慢滲出冷汗，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四處看著，恐懼時就緊緊反握住他的手。

　　宇飛嘴角微勾，棕色的眼眸在昏暗的房中仍散發著淡淡的溫暖的光澤，他攬住伽藍的肩膀，帶著她尋了兩把舒適的椅子坐下來，近似無聲地在她耳邊道：「別怕，有我在。」

　　伽藍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只是一時太震驚了。而且……」她頓了頓，恍惚道，「很熟悉。」

　　「歡迎光臨」水晶之屋「！」

　　驟然響起的悅耳聲音把伽藍嚇了一跳，話音一停，她就開始四處察看，卻又未發現任何發聲體，驚疑不定地四處看著。

　　對宇飛來說，這些沒有什麼稀奇恐懼可言，他更關心的是伽藍。

　　宇飛輕輕鬆開握住她的手，轉了個角度與她十指相扣，乾燥的掌心瞬間被她的冷汗濡濕，他卻絲毫不覺得難受，只覺溫馨。他臉上的表情也就越發閒適自得。

　　「到了水晶之屋還能如此鎮定自若，韓公子果然不愧是存在了千年之魂啊。」

　　柔柔的聲音仿佛自地底升起，又似從天花板降落，雖不若剛剛歡迎之聲的悅耳，卻有種水波蕩漾的輕柔和緩，讓人不自覺地心寧氣靜。

　　只是，她的聲音中夾帶了某種雜音，似是故意不讓人聽出其本身的音質。全然陌生的聲音，細聽卻又有些熟悉。宇飛心中微哂，看來屋主並不打算讓他們知道其真實身份。

　　他卻沒有興趣拐彎抹角，只淡淡道：「姑娘既然知道在下是誰，就沒必要遮遮掩掩，藏頭露尾了。有什麼話直說吧。」

　　「韓公子，若沒有我，你到今日還是游離在九天不散的孤魂。公子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呢？」那聲音問得無奈，語調卻仍是平穩優雅，無波無瀾。

　　宇飛微微抬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是否不滿和你想說的話有關嗎？」

　　那聲音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措手不及：「這……沒有。」

　　宇飛抬了下眉眼，溫和地笑道：「那麼，請說吧。」

　　聲音輕輕歎了口氣，語調回復了方才的輕柔寧和，如微波的水面：「簡單來說就是，神子大人，請求您返回伊修大陸。」

　　伽藍刷地把目光投向宇飛，難掩震驚：「我說宇飛，你到底是誰啊？一會兒韓公子，一會兒神子大人的，不會是神仙下凡吧。」

　　宇飛頭疼地按了按前額，那聲音發出低低的悅耳的笑聲，就在伽藍莫名其妙之際，宇飛忽然抬頭不冷不淡地說了句：「她所說的神子是你，伽藍。」

　　「哦，是我。」伽藍緩慢地點了點頭，等大腦反應過來他的話，猛地瞪大了眼睛。

　　「啊？」她驚道，「你說誰是神子？！我？這怎麼可能？！」

　　宇飛微笑地揉了揉她的頭髮，忍住笑，繼續問道：「赤非仍在她體內嗎？」

　　「是的。」那聲音終於有了絲無可奈何的起伏，「魂肉分離的時候，她殘留了太多感情在那個世界，以至於幾乎耗盡了她所有的真元，若神子大人在那個時候離去，她必會魂飛魄散。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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