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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我的身子晃了晃,一雙手及時地扶住我,將我攏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平復我的顫抖。我定了定心神,靠在亦寒懷中道:「雲顏使毒出神入化,可染空氣為劇毒,捕影更是武藝高超,旁人難以企及,再加上他們身邊的暗營成員,即便有數萬士兵,也未必能困住他們……」

  「公子。」韓寧打斷我的話,眼中有幾分不帶感情的憐憫,「四大殺手,他們向來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

  我一顫,面色慘白,緊緊揪住亦寒衣襟的手更是能看到白皙肌膚下的青色血管,渾身仿如浸在冰涼刺骨的血水中一般冰冷。是啊!旁人或許不能拿他們如何,可是行事詭譎、武藝高超的四大殺手呢?雲顏和捕影還能逃脫嗎?

  雲顏!雲顏!我怎能再承受一次你離我而去,我怎能再忍受一次聽你的死訊?不!絕不可以!

  我猛地吸了口氣,沉聲道:「修儒,你可熟悉茂城的地形?」

  韓甯被我森冷平和的聲音嚇了一跳,半晌才在我淩厲的注視中垂眸回答道:「是的。」

  「隨我來。」我在亦寒的攙扶下轉身毫不停留地離去,淺藍的長衫下擺被風揚起,「從現在起,我們分秒必爭。」

  我用眼角餘光瞥到韓寧眸中亮起的精光:「是,公子。」那是一種飽含了信心和欲望的銳利之眼,那是一種終於看見野心實現之路的興奮。

  「不過公子,何謂分秒?」

  「綺羅,率五百離羅軍速去茂城以北的紫雲山,如若雲顏一行還沒抵達,切莫輕舉妄動,馬上發信號與我。若雲顏一行已被劫上,助他們突圍。」

  「是!公子!」

  「秦霧,你率五百離羅軍,借道渦陽,乘船渡瑤江直達茂城西南的九府城。若雲顏他們被迫後退,必然從那裡經過,接應他們。」

  「秦霧領命!」

  「若水,拿著這個玉珮率三千赤宇軍繞過雲山前往出雲島國求見族長之子索庫。他一見這玉珮必會幫你,到時你便向他要求船艦百艘,水手百名,渡北海往西支援,應付可能出現的最差情況。」

  「若水領命!」

  我深吸了一口氣,目光緩緩掃過眼前接令的三人,最後目光落在侍立一旁的秦離身上:「我走後,十萬大軍由你負責訓練指揮,切忌輕舉妄動,知道嗎?」

  「是,公子……」秦離反射性地脫口應聲,卻忽然頓住,「公子你說,你也要去?」

  我點頭:「四大殺手武功深不可測,除了亦寒無人可以對付,然他不會離開我身邊,況且我也擔心有什麼意外發生,總是親自去了才能放心。」

  「臨宇!」韓絕一臉憂心地看著我,「此去莫說形勢叵測,更何況還是在你不能掌控的金耀地界。兇險是你無法想像的。更何況,紫都雖已穩定,局勢畢竟不容樂觀……」

  「所以就要靠你了。」我打斷他的話,安撫地笑笑,「韓寧我終究是不能盡信的,留下你和秦離也是怕萬一那是個陷阱,你們好及時救援。而且,秦歸雖然老練,畢竟還是個孩子,他的身份又如此特殊,萬一……總之我不在時,你務必要時時幫著他,千萬不能讓他被人加害了。」

  「靖遠。」我笑笑,「你該知我的性子,決定了便不會改的。」

  韓絕皺眉看了我良久,終究只能無奈地歎息:「那你打算如何去?取何道?」

  我拂了拂袖,負手在後,淡淡笑道:「我?自然是遞上國書,堂堂正正地經國道而去了。」我轉身看向一直躬身侍立在旁的沈宏:「以伯,替我修書一封,請聖錦太后准我為風吟使臣,護送二皇子上金耀為質,你順便自請為副使。」

  沈宏望著我那詭異莫測的笑容,打了個冷戰,一臉疑惑不解,但還是躬身道:「是,公子!」

  七日後,萬曆七六八年十二月。

  風吟國邊境陽平城去往金耀的官道上,車馬如龍,浩浩蕩蕩,簇擁著一輛金色鵬鳥織錦為篷的馬車,往西行進。

  雖然不足半年,風吟百姓中卻鮮有人不知這大鵬圖案的。那是年僅二十一歲卻名動伊修大陸的少年丞相秦洛的象徵,那是率領十萬赤宇軍攻克風吟卻將皇位拱手相讓的首領「公子」的象徵,那是誕生於日月重光下浴火而生的神之子的象徵。

  車隊一路向西,從人聲鼎沸、百姓夾道歡迎的重鎮,到此刻偏僻清淨的山谷。忽然,車隊上空似有一道青影掠過,仿佛有陣涼風吹過,讓因太過靜寂而昏昏欲睡的眾士兵頓時清醒。待他們急急抬頭,卻發現山谷仍是山谷,車隊仍是車隊,什麼也未發生。唯有那站在飄揚的大鵬旗幟馬車旁的沈宏,蒼白的面上仍難掩驚駭震悚之色。

  「你確定沈宏能應付嗎?」亦寒一邊在高山流水間毫不停歇地縱躍,一邊氣也不喘地問我。

  「嗯。」我隨意應了一聲,圈住他的頸項把頭靠在他肩上,身體平穩地上下躍動,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這次所帶兵將多選自赤宇軍,也算得上沈宏的心腹,他必能應付的。等救了雲顏,我們再越過雲山西北山脈趕上與他們會合,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

  亦寒低頭看了我一眼,漆黑如墨玉的眸中掩不住憂心:「你的身子,吃得消嗎?」

  我笑笑,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他的身體忽然一僵,差點從陡峭的山崖上摔下去。亦寒面色微青地瞪我一眼,我無辜地笑笑:「放心吧,我沒那麼嬌弱。」

  亦寒無奈,收緊摟住我的手,眼中是寵溺,是無奈,還有掩藏在淡漠背後不欲為我所知的恐懼。金耀之行,我看似全部安排妥當,事實上卻存在著太多隱憂。誰也不知道現在雲顏他們到了哪裡,是否早已身首異處;誰也不知道韓寧帶來的六個月前的情報,是否可信。就算亦寒武功再高,再自負,他也沒有全然的自信保我在敵方地界全身而退。

  然而,我卻不得不去。雲顏當初假死給我的驚悸實在太大了,我根本無法想像伴了我十幾年的雲顏若死了,我是否還能撐下去。況且,這一次,心底一直有種很不安的微妙恐懼在心頭盤旋,總覺得,我若不去,便有什麼可怖的事情會發生。

  很久以後想起來,那時的我和亦寒終究還是太過驕傲,太過自信了。我們總習慣於將事情掌握在手中,習慣於將重要的人攏到眼皮底下親自保護,才能完全放心。卻不知,有很多事,往往能預見到的並非是慘劇,反而某些難以預料的結果,才是真正暗無天日的深淵。

  第25章 電神列缺

  想起那個手勢的意思,亦寒便一陣心慌,臨宇,真的要相信他,能相信他嗎?

  天濛濛亮,四周仍是靜悄悄的,亦寒卻忽然無聲無息地醒了過來。他微皺著眉,四處看了看,又凝神細聽了半晌,才定下心來。

  他的目光輕移向下,落在枕著他腿安眠的少年身上,略顯透明的瑩潤肌膚,在朦朧的晨暮中有種雪玉的光澤,手指輕輕撫上,仿佛指腹會被那嫩滑微涼的肌膚吸住。

  亦寒微歎了口氣,替她拉好蓋著的衣衫,一手握著青霜劍,一手扣著她的肩膀,等她醒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人忽然動了一下,長而卷的睫毛微顫,眼睛緩緩睜開,流瀉出兩道溫潤清澤的藍光,讓亦寒忍不住嘴角微微勾起。

  「亦寒。」少年睜著迷蒙的睡眼,向他展露出一個笑容,「早……」

  那樣的笑容純淨卻帶著魅惑,迷糊而輕軟,仿佛粉嫩荷花上的一滴露珠,讓人想永遠地保留它,卻更想感受它透明的存在。

  亦寒低下頭,含住少年邀約般微啟的唇,將舌尖探入她口中,汲取獨屬於她的味道,如梨花般的清香,如青松般的生機,如溪流般的潤澤。臨宇還在他身邊,在他一個人的身邊,他可以擁她入懷,可以肆意親吻,可以親密無間……這些像夢一般美好的事實,常常讓他飄然若仙,卻又患得患失。

  淺嘗輒止的早安吻,在臨宇鉤住他頸項肆意勾引的反吻下變成一點即燃的深吻,幸好朝陽的第一縷陽光晃到他的眼睛,才讓他驟然驚醒。無奈苦笑,將少年打扮,喜歡枕著他的腿沉靜而眠,醒來卻難掩惡劣本質的女子摟入懷中,緊緊擁住。

  「我們先去哪兒?」亦寒問懷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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