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飛飛連忙接過匆匆端到我面前,中途灑出的兩滴水,讓他露出懊惱心疼的表情。

  我在飛飛小心翼翼的照顧和亦寒深深的凝視下,讓暖暖的清香怡人的茶一點點從乾渴灼痛的喉嚨間滑過,淌入腹中。

  喝過茶,我的聲音終於不再嘶啞,神色回復了從容,連帶的憔悴也不再那麼明顯了。我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飛飛,問道:「亦寒,計劃的實行沒出什麼岔子吧?」其實,我也只是問問,我相信亦寒深藏不露的能力。

  果然,他點頭道:「一切都按公子的意思在進行。秦歸傳來消息,木雙雙已經默許了公子的計劃,相信不日內就會給公子回復。另外……」

  亦寒頓了頓,微微高起的眉骨夾著幾分清冷,劍眉輕蹙,那神色說不清是妥協還是悲傷:「藥兒說,木雙雙已經失去了神荼的資格。」

  我心底深處沉了沉,明明是對我的計劃很有好處的消息,我卻高興不起來:「她的選擇呢?」

  亦寒用極冷漠的聲音,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我。」

  我怔怔地聽著,想笑卻笑不出來,我應該用很開心的語氣說:是嗎?那樣,等於確信了木雙雙永遠不能背叛我,很好。可是,我如何說得出口?我如何開心得起來?

  我抬起頭看到亦寒冰冷表情下所蘊涵的絕望,那樣明顯的痛和不甘,自從那個世界末日的雨天後,我就很少在他臉上看到了。

  我的心裡忽然咯噔了一下,努力維持著平穩的聲音問道:「亦寒,你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嗎?」

  「沒有!」亦寒脫口道。他的語氣很急切,卻不像是心虛的敷衍,反而更像是無回的決絕。仿佛在說:即便有什麼事,他也會解決掉,絕不會讓我平添憂心。

  如今的我,獨立而自主,絕不會喜歡這種一無所知地被隱瞞、被保護在象牙塔中的感覺。可是,如果說出這句話,作出這種決定的是亦寒,那麼我只能心甘情願地相信。

  不為什麼,只因為他不是別人,而是……風亦寒!

  我深吸了一口氣,甩去那些即便煩心也沒有意義的事,揉著泛疼的額頭從床上爬起來。亦寒連忙走過來扶住我,一邊幫我套上湖水藍的輕紗外套。

  身為臨宇的我,好像很偏愛藍色,也適合藍色。我一邊打量著琉璃鏡中越加單薄瘦削、卻仍掩不住俊秀之姿的少年身影,忽然問道:「我睡了幾天?」

  亦寒抬了抬眼瞼,薄薄的唇小弧度地開合:「三天。」

  「啊——」我驚呼了一聲,「都三天了?」那不是已經超過該回去的時間一天了?哥哥和阿姨大概又會以為我昏迷了!

  我隨意整了整衣衫道:「傳令三軍,擂起戰鼓,即刻進攻房陵城。」

  亦寒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公子很急嗎?」

  我撇了撇嘴角道:「從今晚起到明晚,我可能都會在床上昏睡,攻下房陵城的後續事宜,就交給你了。」

  亦寒眼中的詫異更深了,還有幾分我難以覺察的驚慌。但出口的聲音卻依舊清冷淡漠:「為什麼……會昏睡?」

  我伸了個懶腰向門口走去,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道:「因為,明晚是平安夜。」

  當然,是那個世界的明晚。明晚,我要在一直陪伴著我的親人身邊度過。

  我回過頭沖著他笑,其實還能天天見到他,還能有他在身邊,我就該知足了。至少不像子默,魂飛渺渺,杳無蹤跡吧。讓我連絕望也變得蒼白。

  於是我的笑容變得平和滿足,連帶著將他的清冷也融化成溫柔。我說:「亦寒,聖誕快樂。」

  然後,我轉身走出了房間。

  第10章 重逢

  究竟是不想在溫馨高雅的Blue Cheers中上演一齣狗血的重逢戲,還是突如其來的闖入讓曾經的傷口又被撕裂流血,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

  「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a merry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Good tidings to you, we are ever you are!
   Good tidings to Christmas and happy New Year! …」

  我靠在窗前,兩手撐上窗欄,聽著從街上傳來的聖誕歌聲。可能因為看不見的關係,也可能是如今的這個靈魂天賦使然,我能夠清楚地辨別出歌中每一句話的含義,每一個單詞的讀音,甚至是每一個音符的節奏。

  輪椅推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緩緩轉過身來,雖然完全看不見,但我還是能轉得很自然,沒有一絲不安和害怕。可能,習慣真的是個很可怕的東西,我習慣了黑暗,習慣了在另一個世界尋找光明,所以不再如開始時那麼渴望重見陽光的一天。

  「藍藍,我們走吧。」哥哥一手抓住我冰涼的手腕,一手扶在我的肩頭,聲音中有著難得的輕鬆和喜悅,「我在Blue Cheers 訂了包廂。」

  我含笑點點頭,在哥哥的攙扶下往前走,身後傳來輪椅轉動的聲音,輪椅主人輕淺的呼吸聲,還有推著輪椅的阿姨的嘮叨聲:「伽齊,我們何必去這麼貴的地方吃呢?」

  哥哥回頭笑道:「反正一年也去不了幾回,更何況,錢賺來不就是花的嗎?聶阿姨,你就別見外了。」

  阿姨連聲歎氣,可是卻連歎息聲都掩不住地帶著幾分感激和欣慰。我忍不住為了這樣單純明顯的感情流露而動容,到了阿姨這個年紀還能有這麼純然的帶著沉穩的感激,讓早習慣於將所有感情化成理性算計的我不得不衷心羡慕。

  聽哥哥說洛桑是一個氣候溫和、依山傍水、風景宜人的地方。會選擇在這個城市定居,除了洛桑是屬於瑞士優質醫院聯盟的CLS醫院的所在地,還因這裡通行的語言是法語和英語,是個最適合當年在法國留學的哥哥找到工作的地方。

  可是即便如此,我們四個人的生活開支,外加我和宇飛定期檢查的醫藥費都要哥哥一個人負擔,仍是非常困難的。我也曾說過要幫他的忙,可是,六個月前還什麼都不會、養在深閨裡的妹妹,現在連眼睛都瞎了,忽然說能幫忙,哥哥又怎麼可能相信我呢?

  我從來沒有多解釋過什麼,一來我能解釋的話實在太匪夷所思,當年就證明過沒有人會相信,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二來哥哥有點大男子主義,是個認為是男人就該一肩挑起重擔的思想傳統的留學生;三來我確實不想外出,不想抛頭露面,不想有被那個龐大的情報網找到的一天。

  一出房門,我就感到冷風撲面而來,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哥哥連忙接過阿姨手中的大衣將我牢牢包裹住。我整張臉幾乎都埋在大衣軟軟的絨毛中了,哥哥還不放心,又將厚厚的圍巾團團裹在我頸上。我一邊把毛茸茸的手套拉平整,一邊笑道:「哥,我快被包成個大粽子了。」

  哥哥摸摸我戴著帽子的頭笑著,笑聲寵溺溫柔:「藍藍已經是粽子了。不過包成粽子才暖和嘛!」

  踩在腳下的道路感覺有些濕黏,我想起前幾天剛下過的那場雪,掌心碰觸到軟軟小小的冰涼雪花,雖然看不見卻能想像出它晶瑩剔透的樣子。一走出小別墅的大門,踩在只有兩級的臺階上,就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整只腳都陷了下去,那是一種在頂多只飄幾片雪花的上懷絕對體驗不到的奇妙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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