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一〇五


  曾經的那些錯,那些悔恨,那些傷害,他可以將它們通通融入到自己的骨血中,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慢慢體會,慢慢償還給她。

  徐冽一遍遍想著,痛苦、絕望。可是在他用青白僵硬的手指打開車門,慢慢從車上走下來的時候,臉上所有的脆弱、痛苦和愧疚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餘一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堅定,那種決絕使他原本就俊挺的臉蒙上了一層隱隱約約的滄桑,是那種融合了孤絕心痛的滄桑,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有種驚心動魄的俊美。

  他用手機熟練地撥了個號碼,然後他用低沉的嗓音說:「冰燁,幫我一個忙。給我三個月時間,我去找伽藍。」

  他頓了頓,低沉的嗓音有種幽涼冰冷的銳意:「這三個月,不要讓邵俊一和他相關的人離開上懷一步。」

  手機聽筒中傳來冰燁清冷的聲音:「你的意思是,讓淩雲和皇朝杠上?」

  徐冽笑了,那是冰燁很久沒有聽過的張揚跋扈的笑聲:「不可以嗎?」

  冰燁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幾分肆意:「可以。」說完,他毫無留戀地掛了電話。

  七天了,徐冽忙得暈頭轉向。手頭要交接的資料很多,要下達的命令非常多,要作出的指示更是多如牛毛。所以,他不能隨隨便便離去,否則徐天會垮掉。

  他把自己當超人使用,每天在那張曾躺過伽藍的床上睡不到三小時,然後就無比清醒地起來,繼續工作。在那樣的忙碌中,他總有種錯覺。像他這樣的人,不懂溫柔,不懂浪漫,不懂怎麼哄女孩子開心,還總是自以為是地傷害她,伽藍還會回頭選擇他嗎?

  可是,如果他能賺很多錢呢?如果他能給她別人不能給的呢?優渥的生活,昂貴的禮物,遙不可及的夢想,只要她想要的,他都能給呢?那麼是不是,伽藍就會覺得他還是可以依靠的,他並沒有想像中那麼一無是處?

  七天來,他的臉色越來越憔悴,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會朝人大吼,公司裡的人看到他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工作還沒交接好,伽藍的消息也沒有,只知道出境記錄裡顯示她先去了馬來西亞,之後卻什麼也查不到了。連淩雲的情報系統也只能顯示,她哥哥林伽齊曾在瑞士附近出現過。

  怎麼會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可是,淩雲和徐天的情報系統何其龐大,卻也只暗示了四個字——銷聲匿跡。

  冰燁說過: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在公共場合出現過,就絕不可能查不出來。那麼,除非她死了,除非她根本就不曾外出過,除非……有人幫她躲著自己,且手段高明地消除了一切行跡。

  只要一想到這點,徐冽就煩躁得想要殺人,無論是因為哪個原因,他都覺得恐懼,恐懼到無法深入去想,否則就要崩潰。

  徐冽埋首在工作中,雙眉緊蹙,神色暴躁,直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順手接過,冰冷的機器中傳來父親溫和的聲音:「冽兒,我們到了。」

  徐冽呆愣愣地問道:「到哪兒了?」

  手機似乎是被奪了過去,傳來媽媽得意的聲音:「還能到哪兒,當然是到家了。你沒聽到鐵門打開的聲音嗎?冽兒,我們想給你和藍藍一個驚喜……」

  啪的一聲,徐冽猛地掛掉電話從位置上站起來,匆匆打開衣櫃,開始收拾行李。

  十幾分鐘後,徐冽剛裝好行李箱,走道上就傳來母親的聲音:「冽兒,你小子搞什麼?居然敢掛你老媽的電話。聽到我們回來了,也不知道來迎接,藍藍呢……」

  媽媽剛走到門口,看到房裡的樣子頓了頓道:「冽兒,你……在幹嗎?」

  徐冽雙眉緊皺,此刻正不耐煩地走來走去打著電話:「是,有什麼事直接向董事長請示……我要你查的事怎麼樣了?……」徐冽的臉色慢慢變得難看,「什麼叫找不到?!我給了你七天時間,你居然還跟我說找不到?!……她活生生一個人,出入境記錄總有吧?!……我管你用什麼辦法?!三天,不!兩天內再查不出來就給我滾!」

  砰的一聲,手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徐冽卻猶覺不解氣,將床上的行李箱重重一腳踹翻在地,剛剛放進去的昂貴衣物散了滿地。

  「冽兒,怎麼了?」余蘭心疼地看著兒子憔悴的面容,下巴上都是像雨後春筍般淩亂冒出來的胡楂兒,頭髮亂亂的,眼底佈滿血絲。兒子的脾氣並不好,她很清楚,可是早在十五歲後他便懂得了該如何克制自己的喜怒哀樂,不會輕易摔東西,不會輕易罵髒話,更不會肆意傷害自己的身體。就是雪兒離開那年,他也不過是將自己關在房裡一天一夜而已。如今,究竟是……

  徐天此時也走了進來,臉上有剛下飛機的疲憊,眼中卻仍是沉穩鎮定,比之徐冽不知精神了多少。他掃視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淩亂的衣物上道:「發生什麼事了?」

  徐冽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他的唇開合了一下,卻不知該說什麼。說伽藍被自己趕走了?說伽藍被自己冤枉了?說伽藍失蹤了?他竟一句也說不出口。那是爸媽中意的兒媳,是自己心愛的妻子,他卻絕情地將遍體鱗傷的她趕了出去。

  余蘭看著像困獸一般痛苦又不知所措的兒子,又看看空蕩蕩的房間,忽然了悟道:「是因為藍藍嗎?你把藍藍氣走了?!」

  不得不說,媽媽有時真是敏銳得可怕。徐冽的臉色慘白,嗓子裡發出類似呻吟的聲音,眼睛卻越發赤紅了,他正要開口,手機響了起來。

  不過這一次不是他的,而是,徐天的。

  「喂,英石嗎?……是,我剛剛回來,在國外換了個手機……冽兒的也打不通?……可能是換了個號碼……嗯,什麼事,你說……」徐天平和的神態忽然僵化了,他呆滯了很久,才一字一頓地問,「你說……藍藍……懷孕了?」

  徐天的聲音不大,卻像一聲驚雷落在房中,尤其是,落在徐冽的耳邊。

  徐冽猛地奪過徐天手中的手機,還沒來得及說話,耳邊已傳來劉英石的聲音:「你還不曉得嗎?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那天藍藍在醫院拿了化驗單就走,我猜她是想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徐冽。」

  「哪……」徐冽艱難地從喉嚨、嘴唇,甚至牙齒的摩擦間發出那樣的顫音,「哪天?」

  「徐冽嗎?」劉英石似乎更驚訝了,「怎麼?連你也不知道?就是我來英國的三天前啊,大概……5月底,對了,5月24日,是那天。化驗出來,藍藍已經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可是身體狀況不太好,流產的幾率很高。而且……」

  砰的一聲,手機掉在地上,徐冽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知道5月24日是他離開上懷的日子,是他……拋棄伽藍的日子。

  伽藍一定是拿著化驗單到機場去找他了,可是沒能找到。或者……徐冽忽然想起了什麼,渾身戰慄起來,從腳底到頭頂每一處都透出徹骨的寒氣。或者她找到了自己,卻看到自己與雪兒在一起;或者,她甚至聽到了自己和雪兒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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