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少年丞相世外客 | 上頁 下頁
五九


  「這位公子,請問我們可以借個坐嗎?」秦霧扶著我,有禮地問道。

  那就座的男子似有些詫異抬起頭來,與我們打了個照面。我微微一驚,蒙面的?臉上罩著個銀白色的面具,蓋住了他大半張臉,面具下只餘一雙暗灰色的眼睛似探究似打量地看著我。而且他的神情,他的眼眸,怎麼看怎麼覺得熟悉。

  我又咳了兩聲,身體越發虛弱。他卻視而不見,只專心喝著他的酒,就好像我們是空氣,或根本不存在一般。我嘴角抽了抽,囑咐秦霧搬過一把凳子,正待坐下,誰知腳下勁風掃過。我只覺身下一空,已一屁股坐在地上。

  「咳咳……咳咳……」我狼狽地坐在地上,一手扶著桌角,無休止地咳嗽起來,秦霧慌忙沖到我身邊扶起我,緊張地問:「公子,沒事吧?」

  我搖搖頭,順著他的手勁站起身來。秦霧猛地轉過身怒視著那蒙面男子:「我家公子不過是向你借個座,你何必如此無禮?」

  那蒙面的男子掃了我一眼,眸中顯然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意,神色卻依舊冰冷:「我有說過你們可以坐下嗎?」聲音如冰若玉盤,甚是好聽。

  「你——!」秦霧氣得臉色都發白了。我一把攔住他,虛弱地道:「算了。扶我去樓梯口。」

  秦霧眼睛都泛紅了,竟不聽我的指示,踏前一步唰地抽出一條銀鞭,冷聲道:「是你欺人太盛,可別怪我不客氣!」

  我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果然看到那蒙面男子眼中的不屑和殺機。只見他輕描淡寫地推開面前的方桌,桌子上明明擺滿酒菜湯盆,可是他這一推,竟沒有一滴酒湯灑出來。

  秦霧的表情一息數變,先是驚愕,再是凝重,最後是無畏地挑戰。那蒙面男子冷冷一笑,從腰間抽出一把劍來:「我欺人太甚又如何?」

  我體內氣血翻騰,正想阻止秦霧,卻聽子默叫道:「小心!」

  幾乎是本能的,我頭一偏,只覺一道勁風擦過臉頰。滿目雪白的倩影飄然而落,將我團團圍住。勁風再度襲來,我這才發現竟是一條條猶藏暗勁的衣袖。我側身想避,腳下的虛浮卻讓我一個趔趄往前跌去。

  而這時秦霧和那蒙面男子剛好過了第一招,秦霧一見我有難,想抽身卻被那蒙面男子纏住。兩人交手,一個狀似瘋癲以命相搏,一個卻是神態悠閒眼神冰冷見招拆招。而我卻就在這個時候撞進了他們交手的中央地帶,只覺兩道渾不相同的真氣從兩個方向直灌入體內。

  我重重咳了一聲,體內血液猶如煮沸的油,喉頭一甜,嘴角慢慢滲出了血絲。我身軀一軟,往那蒙面男子的方向倒去。

  那人正準備毫不留情地推開我與秦霧再戰。然而,那些白衣飄飄,雙腳赤足少女的話,卻讓他停下了動作,薄唇微抿,暗灰的眼眸如一把利劍,又帶著千萬分驚疑,牢牢盯著我。

  這群白衣少女都與木雙雙一般無二的打扮,只是木雙雙是著綠衣,她們五人一組共結四陣團團圍住我們。這二十人都是不過雙十年紀的少女,頭上統一挽著簡單的木簪,連面容都有幾分相似。雙腳赤足站立,腳跟不著地,卻形容飄飄,毫不狼狽搖晃。但不知為何,除了每組為首的那四個女子,其餘少女均是神色木然,眼神無光。

  只聽左手邊第一個白衣女子喝道:「秦洛,今日離了風亦寒的保護,你還有何計可施?還是乖乖束手就擒,隨我等回去吧。」

  我癱軟在那蒙面男子懷中,渾身連一絲力氣也沒有,若非他強有力的臂膀箍住了我,我早軟倒在地了。深吸了一口氣,聽得子默言語,我抬起望瞭望周圍,果然都是被嚇壞了的平民和一些兇神惡煞滿臉驚訝的武林人士。

  那蒙面男子倒不放手,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我用極是虛弱平緩的聲音道:「我乃金耀國子民,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雖未能有所建樹以報君恩萬一,但又豈肯做那賣國背主的小人。你風吟國太子妃貴為神女祭祀,屢次三番強邀我叛君背國投效你主。我不允,便千里追殺於我。試問這豈是堂堂一國太子妃,神女祭祀所該為之事?更何況,此地乃我金耀國境,都城洛南之外。當著我金耀如此多百姓之面追殺本官,將置我國主的威嚴於何地,又至我金耀百姓的尊嚴於何地?今日本官身死是小,只怕來日風吟國遭萬人唾駡,甚至承受我主雷霆震怒之時,也是你們主子身敗名裂之日!」

  此話我雖說得平緩無力,像在閒話家常。奈何子默的語調實在太犀利了,典型地罵人不帶髒,還讓你無地反駁。果然,一旁本抱著看戲心情的眾人,尤其是江湖人士眼中露出了憤慨之色,而那些為首的白衣女子卻臉色白一陣,紅一陣。

  「一群小娘們居然也敢看輕我金耀國!」

  「俺倒要看看這風吟國的太子妃能厲害到什麼地步,居然敢來我金耀撒野!」

  「什麼神女祭祀?我呸!不過是一個追著俊俏小子跑的賤娘們!」

  群情果然激奮起來,十幾個人抽出了隨身武器圍過來,而那四個為首的白衣女子雖然武功高超。但畢竟是只是二十上下的小姑娘,如今一來自己理虧,二來又是在別人地盤上,一時竟慌亂起來。我見陣型一亂,知道子默所說的時機到了,忙揪住身旁的衣袖道:「快!沖出去!」

  說完,卻發現身邊的人連一點動靜也無。一抬頭猛地便對上了一雙暗灰深邃的眸子,那雙眸子讓我想起了我離開那天上懷的天空,灰濛濛的,看不真切,然而,那卻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二十一世紀的天空。我閉了閉眼,推開他少許,正待叫秦霧,卻見他他嘴角輕勾,冷冷道:「好。」

  話音剛落,只見他一手架著我,一手扯住秦霧,瞬息間便來到了戰陣之外。那些白衣女臉色一變,就想追出來,可惜客棧的人聽了我剛剛的話民情激奮,許多人甚至不顧生死地為我掩護,終於擾得那些白衣女追擊失敗。我們沖出客棧外,正不知該去往何方。子默沉吟了半晌道:「回去房間。」

  我一愣,不解地看著他。子默解釋道:「你別看那二十個女子單獨看來武功不高,然她們集結成陣後,威力便會以數十倍遞增。而且不知你有沒有發現,每隊除了為首一女,其餘女子神情呆滯,卻殺氣外泄,顯是服食了某種藥物或受了控制。這種人沒有痛覺,不懂害怕,最是可怕。莫說只是秦霧和這陌生男子,便是風亦寒親臨,也未必能在她們手中輕鬆取勝。是以,我方才才讓你擾亂領頭那幾人的心神,戰陣出現破綻,才有可能逃脫。但那些武林人士絕非她們對手,恐怕片刻就會追來。」

  「另者,我之所以讓你回去客房,是因為風亦寒和木雙雙都武功奇高,在房中絕不可能全力施展,所以他們定會尋其他空曠處比試。那麼所謂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間房此刻定無人注意。就算,他們此刻不是在比試,而是敘舊……」子默頓了頓,嘴角扯出幽冷的笑容,讓我心中一驚,「總之在風亦寒身邊,也是安全多於危險的。」

  「公子。」秦霧緊張地扶住我虛弱的身體道,「我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裡。師父說過,風吟國的四葵五蓮劍陣是從天下三大陣法之一的奎陰陣演變而來的,威力之大超乎想像。只怕……」

  我輕咳了兩聲,以袖掩住口中的血腥,點頭道:「我們回客棧房間。」

  秦霧眼中的詫色一閃,但也只一瞬,他垂首道:「是,公子。」

  我無奈笑笑,這半年來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六刹對臨宇和亦寒的言聽計從了,仿佛是死心塌地的確信只要是這兩人做出的決定,無論多荒謬,都是理所應當的。反是三星,對臨宇佩服有之,對亦寒敬畏有之,但不見得是全然的忠心。忽聽秦霧一聲厲喝。

  「你必須跟我們一起走!」秦霧劍尖指著那蒙面男子,冷聲道,「否則你若洩漏了公子行蹤……」

  「你以為你能留得住我嗎?」蒙面男子冷笑地看著他,面對那劍尖反是欺近了一步。

  秦霧見他走近,嘴角忽地勾起一個極端詭異的笑容,空著的左手猛然一揚,只見一片白光閃過。我只聽一聲怒極的厲喝,然後是什麼粉末嗆進口中的難受,我連連咳嗽,肺都快咳出來了。睜開眼看到那蒙面男子狠狠掐住秦霧的脖子,一臉陰騭:「你這卑鄙小人,居然敢下毒!」即便是在這個時候,他的聲音也是說不出的動聽,仿佛帶著啞啞的磁性。

  秦霧被他扼得面紅耳赤,吐不出一句話,眼中的神色卻相當得意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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