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丞相世外客(9)_小佚

九

　　膝蓋還沒著地，就被他一把托了起來，濃黑的眉一皺，責怪道：「臨宇，朕不是說過別跟朕來這套虛禮嗎？咦，好香啊！你們正在用早膳嗎？朕是不是來對時候了？」

　　雲顏這時也立了起來，溫婉地笑道：「不過是一些家常糕點，倒讓皇上見笑了。皇上若不介意，不如一起坐下隨意吃點。」

　　「好好……」楊毅笑道，「朕正等著夫人這句話呢。」說完也不顧忌，拉了我的手就在桌前，剛剛亦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氣氛顯然還是有幾分詭異的，畢竟再和藹可親，身邊坐的這個人也是皇帝。我埋頭吃飯，除非有人問我話，否則絕不多搭一句。

　　一炷香後，楊毅忽然放下了碗筷，眉頭似皺非皺，一副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樣子。

　　雲顏向我連使了幾個眼色，我才不情不願地問道：「皇上可是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可否讓臣替你分憂？」

　　「臨宇？！」楊毅忽然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盯著我，帶了幾分惱怒，「怎麼一覺醒來連你也跟朕見外起來了。當初你非讓我在你面前自稱朕，說即便君臣也可為友，可是今日……如此疏離恭敬的你，與朕那些大臣又有何區別？！」

　　這幾句話聲色俱厲，眼中的悲痛憤怒實實在在，我竟一時分不清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只能說，若是假意，那麼這人的演技，當真太恐怖了。

　　腦中雖胡思亂想，臉上卻忙換上一副歉疚的表情，道：「皇上，是我的錯，你莫再生氣了。」

　　「唉……」他歎了口氣，幾分無奈地笑道，「真懷念以前在三皇子府中，你我秉燭夜談，你喚我遠之，而非皇上，大家都沒有身份的約束。」

　　我苦笑了兩聲，不知該如何作答，之後埋頭扒飯。

　　楊毅又歎了口氣，繼續道：「臨宇，昨夜戶部緊急來報，湘西地區水災嚴重，但兵部從上個月開始就支取了增強兵力的預算，而祭祀伊修愛爾女神的塔西神殿也正在修葺中，絕不能停，如今國庫空虛。朕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心頭緊了緊，知道真正考驗我能否蒙混過關的時刻來臨了。可是，就算子默有通天徹地之能，在沒有充分瞭解這個時代的詳細情況之前，又如何能做出回答。看來只能用一個辦法了。

　　我沉吟了一下，聽子默所言，隨即凝神道：「皇上莫急，這些事算不得火燒眉毛。我的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定然能去早朝，到時我一定會與列位大臣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不讓皇上操心。」

　　聽到此話，楊毅的臉上終於又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肩道：「朕從來都相信，只要有臨宇在朕身邊，無論多大的難關，朕都一樣能克服！」

　　一頓飯吃得時緊時鬆，等待楊毅終於離去時，我的神經一松，幾乎當場癱軟下來。有氣無力地道：「雲顏，準備所有相關的朝政資料給我，我今天晚上要通宵惡補！」

　　雲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早知道你會這麼說了，所以我早讓亦寒去朝廷領了各份奏摺的副本回來，現在玲瓏正在整合金耀國的各種資料。如何，我這個做妻子的夠稱職吧？」

　　「耶——」我開心地起身抱住雲顏，「得妻如此，夫複何求，古人誠不欺我！」

　　雲顏笑著拍著我的腦袋，「又在說什麼古怪的話？」

　　「哈……」我打了個哈欠，羡慕地瞟了眼早就在床上會周公的雲顏，神志快迷糊了。

　　「翻頁！」某人……鬼可不管我的苦狀，毫無憐憫之心地命令道。

　　「翻就翻！」我憤憤地腹語，「你不是很強的嗎？你不是過目不忘的嗎？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原本看得聚精會神的子默忽然抬起頭來，嘴角輕勾，臉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讓我遍體生寒，「這麼多抱怨，明天不要求我幫忙？」

　　「刷——」一聲響，我翻到了下一頁，「看吧！看吧！一個大男人，就知道威脅我！」

　　「不過子默啊，都幾點了？」我苦著張臉哀求，「我真的很困啊！這些明天不一定都要用到啊，不如……我們下次再看？」

　　子默大概是見我真的頭快點地了，終於生出了三分憐憫，指了指一旁如山高的奏摺副本，道：「你將這些全都攤平了放在地上，就去睡吧！」

　　「天哪！你想整死我啊！」我在心裡大罵，卻還是乖乖地過去攤奏摺副本，總比一個晚上都不睡好吧。

　　子默皺著眉，並不理會我的咒駡，忽然沉聲道：「臨宇以前要處理的政務恐怕不止這些。」

　　「你說什麼？」我愕然地看著他。

　　子默似笑非笑地看看手中資料，看了一眼滿臉茫然的我，淡淡道：「沒什麼，雖然不太明顯，但他確實已經開始收權了。不過，與你講了，你也不懂。」

　　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著奏摺的副本，我一邊攤，一邊打瞌睡，終於在攤完最後一本的時候，心理防線一松，再也忍不住癱軟在地上。

　　「喂，伽藍，起來去床上睡！會著涼的！」

　　「吵死了，你個臭子默，我都已經攤好了還這麼多廢話，我要睡覺！」念在心裡的這段話，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只是隱約中聽到門被輕輕打開的聲音，有涼涼的風吹過耳畔的觸覺。身體被輕柔地抱了起來，那個懷抱涼涼的，卻讓我異常安心，忍不住便往裡縮了縮。

　　「公子，以後莫要在地上睡了。」一個淡淡冷冷的聲音在我耳邊如是說。

　　我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身體接觸到了柔軟溫暖的床，銀沙般的月光透過紗窗照進來，平靜甯和舒適之極，我習慣性地翻了個身，右手輕握在左手手腕上，意識立刻離我遠去。

　　恍惚中，我聽到子默慌張的聲音：「伽藍，快醒來，八卦……」

　　第7章回歸

　　睡得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動我的身體，又在我耳邊說什麼。

　　我揮了揮手，憤憤地喊道：「子默，昨天晚上折騰了我一個晚上還不夠，小心我翻臉哦！」

　　「誰是子默？」有個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身體被抓住雙肩拎了起來，「你這個懶女人還不快起床？今天九點約了劉叔複診的！」

　　我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嘩啦——，石化了！我使勁地揉，使勁地揉眼睛，不是幻覺啊，不！就算是幻覺我也不管。

　　目光緩緩地，小心地，僵硬地移動，光線不強，但是，米黃的窗簾，舒適的鵝絨軟床，鋪上絨毯的地板，真的是我們兩個的「新房」。

　　「徐冽——」我「哇」的一聲撲進了他懷裡，緊緊抱住他，哽聲道，「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真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你這女人——」徐冽狠狠地一把拉開我，臉上紅了幾分，火冒三丈地喊，「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女人，昨天晚上還……還睡在一起，什麼見不到你了！」

　　我被他甩開了也不惱，傻笑著擦掉眼裡的淚水，想著：我回來了，我居然就這麼回來了！還是能見到爸爸、媽媽和爺爺，還是能見到徐爸爸、徐媽媽和徐爺爺，還能見到徐冽，還能……替宇飛醫治，真的太好了！

　　不！或許那根本只是一場夢，一場過於清晰而讓我信以為真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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