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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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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黑雲與地界的交壤中,一匹匹毛色鮮亮體態驃壯的戰馬,一副副漆黑烏亮的鎧甲,一柄柄長度一致朝天聳立的長矛,以驚心動魄之勢,摧城城毀之姿,壓了過來。 「玄甲大軍……」幾名突厥將領低叫。 頡利怒目掃了眾將一眼,道:「秦王,即使你的玄甲軍號稱中原沒有對手,但我們狼的後代卻不會有絲毫畏懼——」 世民毫不客氣打斷他的話:「本王只問一句,可汗此番前來,倒底是如之前所說重申舊盟的呢,還是來找本王廝殺放馬的?」 頡利沉吟片刻:「自然是來重申盟約的了。」 「那好,便請可汗即刻撤軍。」 「這個……」 世民面沉如水:「可汗這次擾攘中原,並不攻城略地,只在我城池四周遊走示威,而後撤退。依本王看,可汗的目的,是試探我軍防線,以期直撲長安,是也不是?」 頡利臉色不由大變,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麼快就發現了他的意圖。 世民冷酷的笑:「可汗所圖不小,大唐卻也不是乖乖挨打的傻子!不知可汗找到了防線上的破綻沒有?」 「秦王不必如此——」 「奉勸可汗一句,貴族雖兵強馬壯稱霸一方,我朝亦有萬千兒郎無敵勇將肯為守疆衛土拼卻一腔熱血,本王如是,本王身後所有人亦如是!可汗若想遠涉長安,無異自蹈死地耳!」 轟隆一聲,天上雷鳴電閃。 大雨如注,澆在身上寒涼徹骨。 巂州五隴阪外新增一座黃塚。 「三弟,」什缽苾默默來到安逝身邊,拍拍她肩頭:「起來吧。」 安逝沒有動身,規規矩矩地朝墳磕了三個頭。 「大可汗十分傷心,今日陣前對話之後,我想,隔幾日,雙方可能要重新訂盟了。」 她無言,隔久才扭過肩頭,掏出九鼎:「昨兒個來,本來是想把這個……還給你。」 「你留著吧。以後見面,隔山涉水,怕也難了。」 雨水在地上澆起碗大的水花,他看著她刷白的唇,又道:「不要跪了,燕兒她——不怪你——」 她無力的垂頭。 他硬拽她起來:「不是你的錯。」 她撲簌簌戰慄著,重新托上那枚指環:「二哥——」 「三弟,突厥人重豪義,輕死生。所以,九鼎你儘管收下;燕兒之死,也不過重入輪回。」什缽苾擦去她臉上的雨水,話音穿過層層雨幕透進她的耳朵:「你是我的三弟罷?」 安逝抬首看他:「你是個好義兄。」 「多麼可惜,僅此而已。」他微笑起來,垂到肩頭的蛇形金環不改熠熠:「雖然燕兒走了,以後等你到北方草原,我跟你嫂嫂,一定補足她的份,一齊招待你。」 75.螢火之光 巂州大捷的消息傳來,李淵龍顏大悅,未等秦王大軍返師,便吩咐先于甘露殿小設宴席,慰勞因負責後勤已經吃住都在尚書省裡的裴寂與蕭瑀兩位相爺,以及各路配合前線作戰的大小官員。 說是小宴,皇帝親設這頂大帽子一罩下來,可就輪到內侍省開始忙翻天了。邀請大臣的名單,宮樂編排,膳食安排……各方面都要提前準備,安排妥貼,把功夫做到十足。 「大哥,不是弟弟說你的不是,當初張亮一案好端端的,你怎麼就勸父皇把他給放了?要是被弟弟我審出來,怎還輪得到在這兒眼巴巴地等老二回來慶什麼功!」 宴尚未開,元吉、建成與魏征來得早些,便坐在殿旁的暖閣裡說話。 建成擰眉:「四弟當初審出些什麼來了?且不說張亮之事本意就是起個敲山震虎的作用,後來父皇召見,我瞧他也是有了廢二弟軍權之意的,只可惜突厥突然來襲,大局要緊,自以抵抗大計為先。」 元吉哼道:「事到如今,反正說什麼也沒用……那年多好的時機,我在府中埋下甲兵,要是你下定決心,現在哪還有什麼秦王?早一堆肉泥了!」 建成眉蹙得更深:「你還敢說?當時父皇還在旁邊跟我們說話呢!」 「大哥,你怎麼想不明白?老二一死,還會有誰來跟你搶這個皇位?只要大位到手,史官們要怎麼寫,也還不由你說了算!」 建成深深看他一眼:「你終是不明白父皇的心思。這些我們暫且放著,如今二弟得勝歸來,只要把他留在京師,這四方城內,無論是政援還是可調兵力,我們都佔據上風。只是他身邊那些個文臣武將,還是要想辦法一一調開才好。」 魏征道:「二殿下即便留在長安,恐亦不宜輕視。這些年來,他面對關外群雄天下反王,境遇不可謂不險,卻何嘗有過敗績?千里追拿宋金剛,變不可能為可能;虎牢一役平竇建德,知其不可而為之……太子殿下長期以來面對朝政百官,用的是舌頭是筆,他使的卻是刀子啊!」 「依我看,對付承乾殿那邊,根本就不要拿朝堂上那套。」元吉插道:「房杜之流手無縛雞之力的倒也罷了,尉遲敬德程咬金那些,一人頂百使的,咱們使些手段,若他們識時務肯歸順過來,咱也不虧待他;若沒眼力的,也用不著多商量,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建成道:「這些個武將不過空有一身蠻力,打打仗還好說,政略卻是非其所能解。」 元吉搖頭:「大哥這話便錯了。歷來儲位天下之爭,未聞有不曾動刀戈的。武將近可以身護主,而其將兵之力,即便不過統數百親兵,亦可抵戰場上萬之數。千軍易得,一將難求,臣弟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魏征倒不料一向莽直的元吉還能講出這番話來,微微點頭,道:「齊王殿下此番所言,句句在耳。望殿下三思才是。」 建成頷首。元吉站起身來:「今日這個宴會實在沒甚麼意思,不如讓臣弟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個對付法……大哥,父皇若問起,你幫我掩飾兩句。」說罷也不等建成是否答應,行個禮,逕自推門而出。 魏征看了看晃著茶盞的建成,沉吟一下,道:「殿下放開手讓齊王去做?」 「現在形勢,看起來是我與四弟綁在一條船上,跟二弟勢成水火。」建成笑一笑,話語卻鋒利:「四弟老想著讓我直接出手對付二弟,他自己懷的是什麼心思,怕也難猜。」 魏征一聽心驚,才明白原來太子即使對那位舉朝皆認資質最愚的親生兄弟,也一樣不放心。 「若我與二弟拼個兩敗俱傷,到時又是誰撈到好處?所以現在局面,他攪和攪和倒也無所謂,我還是不過多參與的好!」 言畢,他拂了拂衣袖,起身:「時辰快到了,我們去正殿吧。」 「是。」魏征急前幾步,幫他推開暖閣小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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