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隋唐逝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得到肯定答覆後,她想到他的用詞:「幫我準備——你的意思是,就我一個人走?」看向士信,連連擺首,「不行!」

  如晦道:「只是暫時離別,不用擔心——」

  「不,要走也是羅大哥跟我一起走!」她拉住士信的手,滿懷期望地,「對吧?」

  豈知士信拍拍她,搖頭。

  一種難堪升了上來,她勉強擠出一朵笑:「為什麼?」

  「還有沒做完的事啊。」

  不要,怎麼樣也要把他拖走。死豬不怕開水燙,她大發嬌嗔:「什麼沒做完的事啊?不就剩下咱倆成親的事沒辦嗎?」

  嘔,她大小姐的裡子面子今日全要丟光了。容易嗎她!

  士信擋開前頭的亂枝:「卻不是這件事呢。」

  「我不管啦,要不一起走,要不一起留。」

  「小逝,」如晦帶了抹探究,「莫非——有說不得的理由?」

  唉,何其有幸,世上能有這樣一個人瞭解她。

  她卸下任性的語調:「確實。無論怎麼樣,我一定要跟羅大哥在一塊的。」

  如晦心底歎息,輕道:「如果這是你的願望,」轉向士信,「那麼,羅將軍——」

  士信只是淡笑,看不出在想什麼:「不,我不會走。安安,聽話,過完這幾個月,我們便會再見。」

  安逝抓牢他:「請告訴我你不走的原因。如果它不夠充分,不夠合理,恕難從命。」

  「我有我的理想。」

  理想,男人的理想?那個她曾經問過他卻不願意告訴她的理想!

  突覺索然無味起來:「羅大哥,如果我告訴你,我倆成親的機會只有這麼一次,你信,還是不信?」

  士信皺起他好看的眉:「不許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自納采之日起,我每天都掰著指頭數,即使被關在山上,我也知道你肯定會找到我。披著美麗的鳳冠霞帔——」她癡癡而笑,仿佛看到了拜堂時的一幕,「可是,現在,離原定成禮之日只差三天,你竟然要我一個人走!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會很想很想很想你的呀!」

  士信喟歎,顧不得眾人在旁,將激動的她摟入懷中,一下一下輕拍著她的肩:「你是怎麼了?以前可以那麼瀟灑的離開瓦崗,柏壁時也可以那麼輕鬆的跟我說再見,為什麼這一次——會這麼難過?一點都不像你呵。」

  因為她……承受不了恐懼失去他之重啊!

  咬緊下唇,她巴巴仰頭:「為了我,先放下你的理想好麼,只要一年,只要一年就夠了!我保證!」

  見他沒有回應,她又加道:「要麼,別叫我走,讓我一直待在你身邊——」

  眼前一黑,安逝努力想瞪大眼,卻還是軟了下去。

  「羅將軍,你這是——」

  「走吧。」

  風越急,天越靜。

  一輪孤月,幾點冷星。

  遠遠的湖面上,開來一條夜遊的畫舫,張燈結綵,人聲鼎沸,驚起了憩息在浮萍間的鷓鴣。鷓鴣懶得飛,睜著朦朧未醒的睡眼,對著人傻看。

  不一會兒,船漸漸遠去,一葉翩舟卻無聲的擦過那船,剪開水中的月亮,苒苒而來。

  安逝從昏睡中驚醒,用了好一陣子才想起發生的事,放眼打量,身已在翩舟之上。

  沖出小篷,拉住搖櫓的艄公:「這是去哪兒?讓我上岸!」

  三綹雪白長須的艄公穩住舵:「姑娘,上不去拉!過了這湖和前面的渠道,就直接往南走拉。」

  「你不讓我上的話,我就……我就跳湖!」

  「……你會游水麼?」

  「……不會。」

  她指天發誓,那一瞬間老艄公的嘴角噙了一朵惡意的笑!絕對是惡意的!!!

  不過估計此刻她自己的笑容也善良不到哪裡去,因為正盤算著怎麼把船奪過來——游泳不會,搖個槳什麼的,總容易些吧?

  是直接用棍子把人敲昏好呢,還是趁他不注意時把他推到湖中?嗯,估計第一條比較可行,畢竟人家是艄公,總不至於是只旱鴨子……

  老艄公笑容十分可親的看著她,安逝又想,會不會這個也是有兩手的?以士信如晦他們的智慧和手段,決不會安排一個毫無能力的人過來——這樣一想,心又沉了下去:試?還是不試?

  老艄公一句話解開她心頭的拉鋸戰:「姑娘,你就別再東想西想拉。羅將軍說,再見之日,必是比翼之時。」

  「你不懂的……」她突然跳起來,沖過去搶他的長櫓,「讓我回去吧!我真的怕再也見不著他!!」

  他出手快如閃電,不知點了她哪裡,她跌坐下去,稍動不得。

  邪門,平日裡會點穴的一個不見,這陣子居然接二連三,高人輩出起來。

  「星星都有它們各自運行的軌道,誰也改變不了。」

  她大駭:「你不是羅大哥那邊的,也不像杜大哥那邊的……你,你到底是誰?!」

  艄公蒼蒼一笑:「小姑娘果然聰明非常——老朽是羅杜兩位的朋友,姓李,名淳風。」

  惶恐。此人竟然是中國歷史上聲名聳動的一代星象大師——李淳風?

  「……李先生可看得出我的過去未來?」

  「異相。」

  「又可看得出羅將軍的過去未來?」

  「天命已成,無禳避之理。」

  她冷笑:「先生的意思,讓我眼睜睜的看著羅大哥去死?」

  「不然。所謂盡人事,而後知天命。」李淳風抬頭看看星星,「只是,你現在做什麼都沒用,羅將軍必不會改變主意。」

  「可這——好像也還勞動不了您老的大駕。」

  李淳風哈哈然大笑:「沒錯。老朽出手的原因遠遠不止這個。不說,姑娘也猜到了吧。」

  她默然,欹身屈膝坐下,脫了鞋,一腳垂入水中,輕輕撥弄著。

  李淳風也不再說話。

  一管簫,在寂寥處響起,從遙遠的模糊的岸邊傳來,嫋嫋的侵入人的愁緒,沁入漸起的霧嵐。

  這是什麼曲子?竟然讓她聯想到寒冬中怒放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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