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隋唐逝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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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並不是什麼激動或悲傷的語氣,更可以說,甚至一點情緒都沒有。但偏偏,正是這種平靜過頭的聲調,讓她覺得如同一面再也驚不起半絲波瀾的湖,使人更加心疼。 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 還是不要問了吧。他的過去,是一段揭之見血的隱晦,並非美麗的回憶,何必事事明瞭?她要的,是他的未來而已。 「怎麼不問了?」士信回頭,看到一張溫柔的臉。 她搖頭。 「雖然不願提起往事,但如果對象是你,我並不介意呢。」 她笑,還是搖頭。 士信有些迷惑。 安逝主動上前兩步,眸如煜煜朗星:「喂,我說,我許你一個甜蜜的未來,可好?」 他的心,刹那間輕舞飛揚。 「哈哈哈,你臉紅了!」月上半嶺,偷映著少年的俊顏。 「噓——」士信面色更緋,努力板起臉,指指前方。 安逝一看,原本黑黑的秦王大帳倏忽亮起了燈,外面站兩名守衛,門前立了一道人影。 「咦,後半夜了,誰急著待見?」她收起笑容,拉住士信,往前幾步。 那是個不認識的人,二十多快三十歲的樣子,臉上有著憂憤之色,衣鞋沾土,束髮也不甚齊整,像是趕長路而來。 「誰啊?」安逝捅捅士信。 士信搖頭。 「去看看。」 「秦王待你雖至為厚愛,然有些事情若是隱私,也要明白避諱。」 她看向他變得嚴肅的神色,一時心生感慨,好久後點頭:「嗯。」 但見世民出了帳門,迎著那人道:「淩大人經夜到訪,失敬失敬。裡面請。」 那人略一推辭,進去了。世民又對門口左右道:「跋涉一晚,必又饑又累。去告訴廚上,烹幾個小菜,燙一壺熱酒來。」 「我知道那人是誰拉。」安逝眨巴眨巴眼,「夏王國子監祭酒,淩敬。」 「那邊是誰,出來!」一聲低喝,幾名持戟的輪崗哨兵圍過來。 「是我。」安逝繞出矮樹叢,打聲招呼。 士兵將她照照,同時看到士信,忙跪下:「見過史公子,羅將軍。」 「起來吧。」 「這麼晚了,兩位還未就寢?」他一臉好奇,目光不住在兩人身上穿梭。 「這個,」安逝笑笑,指一下前面大帳,「我們找秦王有事。」 「哦。」 「你們繼續吧。」見他們立著不走,安逝只好開口「請」人。 士兵摸摸腦袋,滿懷失望的去了。多好看的兩個人哪,原本還指望有點什麼獨家內幕第一曝料的說…… 「秦王正在帳中與人議事,若有事要見,恐要稍等一會兒。」一個人突然幽靈般出現在後頭,快速說了一句。 安逝嚇一跳,下意識巴住士信,返過頭來。 卻是手端酒菜的帳門士兵。 真是高人輩出啊……她擦了把冷汗:「謝謝,我們知道了。諤?張亮?」 「正是屬下。」張亮一笑:「請跟我來。」 她打量著他:「你現在是——」 「屬下現任秦王近侍戍衛隊副隊長,今晚輪值。」 「這樣。」她點頭,「常何呢,常何怎樣?」 「他呀,已經是玄甲隊中一員了。」 「哇,你們倆混得不錯呀。」安逝十分高興,驀然發現快走到帳前,忙道,「我們還是不進去了,也沒什麼要事。」 張亮會意,先端著酒菜進帳。 安逝士信站在帳旁,聽到帳中傳來說話聲: 「我向夏王獻了一策,可保他……」 正凝神傾聽,張亮出來。她打個手勢,他明白的點頭,不做聲,任他倆旁聽。 好一會兒,又聽裡面道:「來人,安排淩大人住宿!」 兩人一眼即通,移步閃開幾丈。 直待淩敬走遠,安逝才道:「其實,我覺得所謂的洛陽之圍自解,是不怎麼可能的。」 「為什麼?」 「你想,洛陽城缺糧已久,全仗著城池堅固死撐,夏王的援軍是他們唯一的指望。要是得知夏王臨門甩手一走,奔自己的前途去了,只怕那口氣就撐不下去了,一時三刻就會全城陷降。」 「對竇建德而言,洛陽並不是非救不可,」士信抱著槍,「他若採取淩敬之策,趁著亂世多占地盤,對他來說只有好處。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所以說世事就是難以預測啊!」她抬頭望星,星空皓渺,「倒是草料用盡之事,該值得我們的秦王殿下大傷腦筋呢。」 「安弟有什麼辦法沒有?」冷不防一個聲音插來。 她隨口應道:「有啊——」等意識不對時,已經晚了:「大哥――」 世民笑吟吟的站在身後。 士信朝她聳聳肩,她點頭:「大哥怎麼出來了?」 「有人到了門口,卻不進來,我當然要出來看看。」世民摸摸新長出胡髭的淡青色的下巴,「要是哪位高人,豈可怠慢?」 安逝撲哧一笑:「不是高人,卻是兩個偷聽的小賊。」 「敢問高人,對夏軍已知我戰馬草料不濟打算率軍來襲之事,有何高見?」世民一連送上幾頂高帽。 「既然認定我們是高人,」她跟著玩,「那——高人可不是有問必答的。」 世民爽快大笑:「儘管開出條件來!」 「本高人一向無欲無求。不過,暫時保留開條件的權利。」她先雙手合什,然後咧嘴一笑,「我們牧馬河北,雖洩露出草料快盡的事實,然若能借此引誘敵軍主力出戰,不正好變害為利?夏王一直忌憚我軍騎兵精銳,不肯硬打,但這樣一來,他就認為我方騎兵失去了作用,一旦真如此作想,那麼,正好來場決戰。」 世民眼睛逐漸發光,一字一頓道:「將、計、就、計。」 46、牧馬之計 天空是蔚藍色的,地面是草綠色的,雲是白的,風是暖的。 黃河北峰的西廣武一帶,數千匹戰馬悠然游散於大草甸上,一會兒「沙沙」啃食著青草,一會兒「噅噅」嘶鳴,有的振鬃擺尾,有的追逐嬉戲。 戰馬們如此悠閒,它們的主人也很輕鬆,或三三兩兩,或四五一群,曬著太陽,時不時聊聊天。然若仔細了看,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睛其實一刻也未離開自己的坐騎。 能真正放下心來自由散漫的,非安逝莫屬。瞧,就連秦王及他那一眾平日裡威風凜凜的大將,都還得遮著掩著上某處高阜,來秘密觀察夏方形勢,惟恐被敵人發現呢。 她就不同啦,雖然大家都極力反對她一個人到處亂跑,不過,若真有心,誰又管得了? 躺在厚密鬆軟的草地上,昏昏欲睡間,耳際忽然傳來若有似無的簫聲。 心一動,站起來,循聲而往。 高崗上,碧草的清淡混合著泥土的沉香,盈盈鑽入鼻尖,讓人心情為之一朗。再看向臨風獨立的背影時,也就不會顯得那麼驚詫:「杜大哥。」 簫聲戛然而止。 如晦並未回頭,摻了寂靜與了然的聲音輕道:「是你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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