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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阿史那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可以逃走而不走,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想逃之人對這個幫手十分篤定,絕對打得過敵人。

  可是,他看看多出來的那個人,白衣銀槍,唇紅齒白,怎麼看怎麼不像武藝超強之人,倒像個貴胄子弟啊。

  月上半空,微微亮了起來。

  性命之危已解,安逝再也不看三人,死死拉住士信衣袖:「羅大哥,上次你怎麼話也不說就走掉了?程伯伯單叔叔秦叔叔他們還好嗎?我很想你們呀——」

  士信看著她,眼神難解,終於輕輕一笑:「我們都很好。」

  「……」腹中有千言萬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一名黑衣人冷哼一聲,拔刀:「就要死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安逝瞟他一眼,心想這人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

  銀色光芒一閃,果然,黑衣人不再動彈。

  她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卻看見黑衣人立在身前,兩眼圓睜,似是不敢置信的模樣,然後「砰」一聲,倒了下去。

  左胸一點,綻開一朵血花。

  阿史那終於動色:「閣下何人?!」

  「你們是突厥人。」

  「是。」

  「那就夠了。」

  伴隨著尾音,只三四槍,後面一人跟著轟然倒下,自己的刀剛拔出刀鞘,就見銀光冷冷,槍尖已然抵到了自己的喉嚨前方。

  快若閃電。

  原來世間真有其事。

  士信看看他,忽然笑了笑,槍尖順著喉嚨往上爬,如冰冷的蛇吻,到了面頰,然後一挑,蒙面的黑巾頓時飛了出去。

  「果然是你!」安逝笑眯眯的。

  阿史那把臉一偏,「要殺就殺!我突厥勇士決不會哼一個字!」

  他眉毛一動,安逝阻道:「先別殺他!讓我問他兩句。」

  翻轉手腕,亮銀鑌鐵槍利索的收了回來。

  「謝拉。」她朝他一笑,然後轉向阿史那:「你既是二哥的手下,二哥沒叫你殺我,我又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阿史那不答。

  「這就讓我為難了。我本來還說放過你,所以也不問是誰派你們來放火的,只問這點私人問題,你也不說?」

  阿史那看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說話。

  她歎道:「那只好以後去問二哥了,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關泥佈設的事!是我自己要這麼做的。」

  「原因呢?殺人總要有理由吧。」

  「你毋須知道。只需曉得是我一人的主意就行了!」

  「那你難道不怕回去後被二哥知道,處罰於你?」

  「不論何種責罰,既然做了,阿史那一力擔著就是。」

  「倒也是條漢子,」她轉轉眼珠,「這事暫且擱下。還有一問,二哥既是始畢可汗的兒子,怎麼不是他繼承汗位,無端又冒出個處羅可汗?」

  阿史那目中冒火:「都是隋朝那個義城公主!她見泥佈設年紀小,便找了個因由立了始畢可汗的弟弟繼承大位,等泥佈設趕回去時,一切已成定局,只能暫且忍耐。」

  「原來如此,突厥內部看來也挺複雜的啊。這次是二哥叫你們來偷襲的?」

  「不,是可汗——」猛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他趕緊捂住嘴巴,憤憤然盯著她。

  她笑得跟偷了腥的貓兒似的,「好了好了,羅大哥,看在我與他以前也算認識的份上,今天你就放過他,好嗎?」

  士信吐出兩個字:「快滾。」

  他何時在漢人手中受過這等羞辱?漲紅了臉,手握在刀柄上放了又縮,縮了又放,終於揚聲:「你叫什麼名字?!」

  「羅士信。」

  「羅、士、信。」他念著,咬牙切齒,「好,我記著你了!以後我會再找你決戰的!」

  「隨便你。」

  他看著那人平靜自若的臉,根本就不把他的話放在耳裡,心中惱怒更甚:「我叫阿史那,阿史那!你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沒人理他。

  安逝將注意力全部放到了士信身上:「你怎麼到這裡來的?」

  士信瞧著阿史那怒然離去的背影,輕笑:「我奉命去見一個人。」

  一聲「誰」哽在喉間,又退縮回去,既然說明奉命,站在不同陣營,就不是自己該問的,也不是自己能問得出來的。

  「那……上次在長安外的驛站,你為什麼掉頭就走?我叫你了,你沒聽見?」

  他隨意靠在了樹幹上,把槍抱在懷中:「上次啊——」

  「怎麼樣?」

  「上次一路都有人監視我,你那時身後跟著秦王李世民吧,我怎麼跟你見面?」

  她呆了一下,王世充派人監視他?不會——把程伯伯他們都一起監視了吧?

  「現在呢?」馬上將周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掃射一番,「監視你的人呢?在哪兒?」

  士信笑:「我把他們打暈了。」

  她注意到他用的是複數。天,「王世充這麼不相信你們,幹嘛還為他效力?」

  「要走,也要找到機會才行啊。」他側頭看著她,「你——過得還好罷?」

  「你們都不在,一點都不好。」突然有了興致跟他鬧,「我還沒說呢,我讓小鳶給你送信,你怎麼回我張白紙?我想了半天,都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啊。」

  「信?」士信難得皺起了好看的眉,「你叫鳶鳥給我送信?我未曾收到過呀。」

  她瞪大眼:「你沒收到?不可能,我寫的信明明沒有了,銅管裡分明是一張白紙!」

  他沉默的看她。

  她搖頭:「難道……難道被誰發現了,看了我的信,然後故意放一張白紙,讓我自己猜度?」

  「你在紙上寫了些什麼?」

  她平息:「還好也沒什麼,只是胡亂一句罷了。」

  他鬆口氣:「以後千萬別亂來了,我……我們不在你身邊,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嗯。」

  一點冰涼滴到她鼻頭:「噯?下雪了?」

  青黑色的夜空,映著如水的月光,一點,兩點,三點……細小的雪花洋洋灑灑飄落下來。

  揚起頭,看著白雪溫柔地蓋在石頭及樹枝,忽而竟有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靜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喂——」

  他低頭,看見一雙如醉的迷蒙的眼睛,似煙似霧。

  腦中突然想起了一句詩: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受了蠱惑般,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呼喚他傾過去。

  雪一般清冷的容顏越來越近。

  好像被定住了,不能動彈,也無法言語。

  自己,自己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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