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煙花碎·盛世紅妝 | 上頁 下頁
六〇


  ◎黃埔煙雨

  華燈初上的大上海,燈火璀璨,光影迷離,像一個巨大的鑽石花園,收攏五顏六色的玻璃花朵,綻放在漆漆的夜幕之下。

  繁華的十裡洋場旁邊,是波濤暗湧的黃埔江。

  百樂門中傳出低沉妖嬈的女聲,禁閉的紅木大門像是阻隔出另外一個世界。

  杜子墨站在門外,閉眼傾聽片刻,深吸一口氣,提著行李獨自離去。

  那一個落寞轉身,仿佛牽扯著千絲萬縷,勒痛了自己的心,卻終還是隨風而散了。

  曾經那麼深那麼深地愛過。

  如今卻舍他而去,毫無餘地。

  同一時刻,百樂門的華麗舞臺上,話筒前輕吟淺唱的妖嬈女子,仿佛有某種感應,胸腔深處突然感覺到疼痛,是一種鑽心的痛。

  她輕捂著胸口,卻還是要面帶笑容的唱下去。

  生命中一定有些什麼,永遠的失去了吧。

  一

  若夕重視覺得,上海的雨跟家鄉的雨比起來,是一種混濁而又不真實的感覺。

  漆黑的夜,沒有月也沒有星,只有地上反射的燈光,在細雨中呈現一片橘色,身上的侍者制服已經完全打濕,濕了的白襯衫貼在身上,歪歪扭扭的紅色領結,本就已經搖搖欲墜,輕輕一碰,就掉落下去,滾下了臺階。

  若夕此時凍得發抖,她抱緊了雙肩,不情願地伸手去撿那個領結。寂寞如歌

  一.{一片幾乎令我昏厥的痛楚中,我在他眼眸中清晰地看見自己,一抹笑容仿佛是塵埃裡開出來的沾滿了前塵舊事的花朵。}

  石板又冷又硬,我跪在這裡,已經再無力氣去回應四周含義紛繁的目光。所有後宮嬪妃都在看我,幸災樂禍之中,夾雜著零星的幾縷同情。

  皇上日夜留宿在我宮裡,這足以讓我樹敵無數。如今他去城外祭天祈雨,皇后又怎能不趁此機會好好地懲治我。皇后緩步走來,頭上的鳳翅金步搖晃晃如金,忽然冷笑一聲,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長而尖利的鑲金甲套輕輕劃過我的臉頰,猛地一加力,我臉上一疼,抬頭驚恐地看著她。

  一縷鮮血涼涼地順著我淩亂的頭髮流淌下來,皇后美豔的臉上露出一次滿意的笑容,緩緩道,「如婕妤,你下毒謀害靜嬪子嗣,人贓並獲,你還不認罪麼?」

  這句話卻又激起我的倔強,何況謀害龍種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我一旦認了,就再無翻身之日,我揚起下巴,強自露出一個冷冽的笑容,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等皇上回來,一切自由決斷。皇后娘娘這是想當著六宮嬪妃的面濫用私刑麼?」

  皇后臉上一僵,表情恨到了極處,揚手一巴掌狠狠打過來,將我打翻在地。

  我腦中一陣眩暈,頭磕在地磚上,絲絲滲出血來。我卻還是咬著牙不肯示弱,忽見人群中飛奔出一個人影講我護在身後,竟是燕飛。她跪地抱住皇后的腿,求道,「如婕妤知錯了,求皇后娘娘饒她這一回!」

  皇后眼角瞥她一眼,滿腔怒火與厭煩無處發洩,一腳踹過去,道,「你是什麼身份,也配跟我說話!」說著往門口一指,怒道,「來人,把此二人給我拖出去仗罰一百,求情者同罪!」

  我哀哀地看一眼燕飛,輕聲歎道,「原來這後宮裡唯一的一點姐妹之情,也要敗給了死亡。」我的目光冷冷掃過靜嬪的臉,「我也懷了皇上的子嗣,以己度人,又怎會下手害你?只是可憐這無辜的孩子,還沒見過湛湛青天……」我胸中頓時大痛,身子一歪,有如注的血流沿著小腿低落下來。

  就在這時,只見數位禁宮的貼身內侍沖了進來,將上前來押我的小廝制住,皇上大步沖進來,面上還帶著遠途歸來的風塵之色,一襲明黃衣飾就像烏雲蔽日裡的一抹陽光,他俯身抱起我,神情中是從未有過的哀痛。

  朦朧中,我聽見他怒到了極處的聲音,唇邊卻蘊著一絲冷笑,「濫用私刑,罔顧龍種……你這皇后,做的倒好啊。」

  皇后的冷汗順著臉頰串串流淌,跪地磕頭道,「皇上,您聽我解釋……」

  「什麼也不必說了。」皇上擺擺手,親自幫著太醫扶住我的手臂,不輕不重地吐出兩個字,「廢——後。」

  我心裡卻沒有快意,只是憑空生出一抹悲涼。小腹幾乎令我昏厥的痛楚中,我在他眼眸中清晰地看見自己,一抹笑容仿佛是塵埃裡開出來的沾染了前塵舊事的花朵。

  二.{雖說後宮佳麗三千,可是憑你的姿色,要見皇上一面總是不難。我哧一聲,掩口笑道,燕姐姐還不知道我麼?一介寒衣,哪來那麼多銀子給畫師去?}

  三年之前的春日,我與燕飛,還是無憂無慮的青澀少女。

  前夜落了雨,我推開窗子,眼前是一望無際的碧綠樹林,青草帶著潮濕的氣息湧進鼻息,我正覺愜意,燕飛卻忽然從床上跳下來,躥過來一把將窗戶關上。一邊撩開袖子給我看她紅腫的手臂,蹙眉嚷道,「如歌,你再放進來點蚊子,我可就沒命活了。」

  我看她緊張的樣子,不由好笑,可細看一眼燕飛的胳膊,卻轉做一聲歎息,道,「內務府真是越來越不像話。派給我們的蚊香竟受了潮,點都點不著。你別急,一會兒我跟管事公公說去。」

  燕飛眉目間閃過一絲怨懟和茫然,搖頭冷笑道,「我們住在臨秀閣,還指望那群奴才聽我們的話?」

  臨秀閣位於皇宮的西北角,冬冷夏熱,蚊蟲又多,是專給入宮一年以上還未被冊封的秀女住的。後宮佳麗無數,基本第一年無緣得見天顏的秀女,日後也再難再冒尖了。內務府對臨秀閣的態度也可想而知,一切吃穿用度都是宮裡最差的。

  燕飛眼中卻閃過一簇不甘與落寞,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啊,想那些勞什子做什麼。」

  可就在這時,門口忽有公公來傳話,道,「如歌,燕飛二位小主,靜嬪娘娘有請。」

  我與燕飛對視一眼,都在心裡頭詫異,這個靜嬪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怎麼會想要見我們?燕飛眸光一轉,忙拿出一點碎銀子塞到公公手裡,道,「勞煩公公先去跟靜嬪娘娘回話,我跟如歌換件衣裳,一會兒就到。」

  我與燕飛並肩走在通往靜蘭苑的小路上,我注目于身邊的美景,燕飛卻一邊走一邊整理著衣衫和髮髻,一副要去會情郎的樣子。我用指尖推一下她的腦門,取笑道,「你啊,方才花銀子打賞公公還真是為了換件衣裳。我還以為你是想找藉口推脫呢。又不是去見皇上,你打扮得花枝招展作什麼呀?」

  燕飛推一推頭上的簪子,正色道,「靜嬪在宮裡風頭正盛,說不定這次是個機會,我怎麼會推脫呢?我自知相貌平庸,可是也算不得難看,說不定能借靜嬪的光見到皇上呢。」說到這裡,她忽然側頭看我一眼,道,「如歌,雖說後宮佳麗三千,可是憑你的姿色,要見皇上一面總是不難。當初你怎麼就不好好把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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