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染追夫記(33)_雲葭

三三

　　「染染你……」嶽峰結巴了，「怎麼了？」

　　我調整好情緒，笑道：「沒什麼。九師兄，謝謝你！」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掉了。我感覺自己真酷，試問有哪一個人能逃婚逃得像我這麼正大光明？大搖大擺地從城門經過，守城的士兵還要反過來給我行禮，真爽。估計秦浪就沒這個待遇了，他不抱頭鼠竄已經很不錯了。我很惡毒地想，他要是被秦將軍逮回來就太美妙了，最好罰他面壁思過去，看他還敢不敢欺負人。

　　楚息問的馬車很舒服，我窩在角落睡了一覺，等我醒來已經是晌午了。馬車停在一家客棧門口，楚息問見我醒了，問我：「蘇小姐，餓了吧？我們吃點東西再趕路也不遲。」

　　「嗯，那好啊。」

　　其實我沒怎麼餓，剛上馬車那會兒我一直在吃嶽峰給我準備的零食。一開始楚息問見我吃東西的樣子，確實被我嚇到了，他的臉抽搐了幾下，隨即又恢復了正常。

　　我猜他是沒見過哪個大家閨秀這麼能吃且吃相又這麼不雅觀的，這不能怪我，誰讓岳峰太周到了呢，準備了這麼多好吃的。他給我的包袱裡面有炒杏仁、栗子、梨幹、棗子、桃幹、核桃、無花果幹……全是我喜歡吃的。

　　吃飽了我就睡，睡醒了楚息問又讓我下馬車吃。天啦，他不會真把我當豬了吧？

　　我跟著楚息問走進客棧小憩了一會兒。楚息問和他的兩名隨從低頭默默吃飯，我象徵性地拿起筷子動了幾下，又放下。肚子實在不餓，沒什麼食欲。

　　閑著沒事做，我偷偷觀察起楚息問來，沒想到他人文雅，吃飯也這麼文雅，比我還像女人，看得我很慚愧。或許是感覺到我在看他，楚息問抬頭向我看了看。我連忙別過頭，裝作左顧右盼的樣子。

　　目光正好落在門口，看見進來的那三個人，我大吃一驚，手上的筷子啪啦掉地上了。

　　「怎麼了？」楚息問凝眉，「換一雙吧。」

　　「不用了，我不餓。」我聲音輕得不像話，倒像是個淑女。

　　但事實上我沒有突然轉性變成淑女，我是被剛進來的三個人鎮住了。二師兄、三師兄和四師兄，他們怎麼來了？

　　此刻，他們就坐在我的鄰桌。

　　一看見二師兄那張臉，我就出奇地不自在。雖說暗戀他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挺沒面子的。我低下頭，不敢往他們那邊看，生怕一不小心被認出來。等我意識到我的臉不是自己的，是楚息寧的，又重新抬起頭。

　　師兄們一邊吃飯，一邊說著話。

　　四師兄說：「這染染可真有本事，我們好不容易把她騙回家，哪知道她又逃了，害我們白忙一場。」

　　「可不是嘛，師父讓我們下山給她賀喜來著，她自己倒好，跑了！」三師兄很無奈。

　　二師兄像個木頭，一言不發。

　　原來他們是下山喝我喜酒的。我氣憤，四師兄上次害得我好慘，我還沒跟他算賬呢。眼下我不好亮出身份，暫且放他一馬好了，女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咬咬嘴唇，硬是把一口氣給咽下去。

　　四師兄又說：「二師兄，我們今天就趕回蜀山嗎？」

　　「去洛陽吧。」二師兄總算是開口了，「瑤冰師妹一個人在那裡我不放心，我們不如等她一起回去。」

　　「二師兄說的對，我們還是先去洛陽吧。」三師兄附和。

　　一提到瑤冰師姐，三師兄就哆嗦，他對瑤冰師姐還真不是一般的執著，那份心差點就趕上四師兄對葉傾天了。只是我想不通，這瑤冰師姐在蜀山待得好好的，怎麼又跑洛陽去了？她該不會是仗著自己學好了輕功，又出走逞能了吧？

　　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小心杯子又掉到地上摔碎了。這回不止楚息問，師兄們也轉過來看我。

　　一看見四師兄，我剛咽下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白他一眼，「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就許你打碎茶杯不許美女打碎茶杯啊！」

　　正在喝水的楚息問嗆住了，劇烈咳嗽起來。二師兄和三師兄一臉菜色。四師兄茫然，筷子舉在半空忘了放下，大概心裡在想：我又沒招她惹她，她怎麼無緣無故發火？

　　他瞄我一眼，又飛速收回目光，怕我罵他。

　　離開客棧後，楚息問又提出讓我跟他一起去洛陽。瑤冰師姐在那裡，我也想過要去找她，但仔細一想，還是拒絕了。

　　楚息問也不再強求，他遞給我一瓶藥水，「你以舍妹的身份在外行走總歸不大方便，等會兒換面具記得先用這個藥水，這樣就不會傷害皮膚了。」

　　「謝謝。」我接過。

　　他又留給我一匹馬，轉身上了馬車。

　　我偷偷地想，楚息問大概是怕我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來，破壞楚息甯美好的淑女形象，所以才會幫我準備另一張人皮面具的吧。不管怎麼樣，人家好歹是幫了我，我當然不想損壞他妹妹的形象，遂找了個地方把面具給換了。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又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心裡空空的，深深吸了幾口氣，翻身上馬狂奔。

　　楚息問很識貨，他挑的這匹馬是匹好馬，不敢說比得上樓暄那匹被我弄死的東海小白龍，至少不比四師兄的踏塵差，跑得那叫一個飛快。我的心也跟著馬飛奔起來，自由的感覺真好。

　　大約跑出了十幾裡地，我忽然想起一個殘酷的事實，我根本不知道哪條路是通往揚州的，這麼沒目的地亂奔，明天又奔回京城了也說不一定。

　　我勒住韁繩，在原地踟躕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找個人問問路來得保險。

　　可是這荒山野嶺的，哪有什麼人啊！

　　我垂頭喪氣，忽然眼前一亮，前面還真有人走過來了，是個尼姑。

　　以前我胡編亂造糊弄雪柳，說什麼尼姑都是很難看的，現在想起來真應該打自己的嘴巴。眼前這個尼姑說不上是美女，但絕對說得上是超凡脫俗，那氣質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難不成出家真的可以得道成仙？至少可以接近神仙一步吧？

　　真是的，我又開始神遊太虛了，我這個胡思亂想的壞毛病怎麼就是改不過來呢？等我回神再看那尼姑的時候，卻瞧見路邊草叢裡鑽出了一條手腕粗細的蛇，正要往那個尼姑腿上爬去……

　　「小心有蛇！」我大叫。

　　尼姑聽到我的喊聲，順手將拂塵一甩，眼看那條蛇就要小命玩完了，我縱身一躍，揮出馬鞭纏住了她的拂塵。那條蛇趁機逃走了。

　　「你們出家人不是不殺生嗎？」我質問她。

　　尼姑波瀾不驚，「它想咬我，我為了自保，殺之又何罪之有？」

　　「你說你何罪之有，那條蛇也覺得它咬你」何罪之有「！就像人吃豬肉一樣，豬還不樂意呢，也沒見哪頭豬為了自保殺人啊。再說了，你有見過哪個人吃豬肉之前會徵求那頭豬的意見？我就不信你沒吃過豬肉，你問過被你吃的那頭豬嗎……」忽然想起她是尼姑，我挺尷尬，垂死掙扎著自圓其說，「那個……你出家前總吃過吧？」

　　尼姑不說話，我又試探性問一句：「那雞肉應該吃過的吧？」

　　尼姑還是不說話，看上去高深莫測。

　　我還是不死心，「牛肉呢？狗肉呢？……」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