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染追夫記(1)_雲葭

一

　　第一章逼婚是萬萬行不通的

　　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敢相信我居然真的有勇氣離家出走，確切地說，是離山出走。儘管有些驚歎於自己的勇氣，但我出走的決心卻是十分堅定的，比我二哥蘇堅的名字還要堅。

　　關於二哥的這個名字我一度認為聽起來像「蘇奸」，我曾經無數次強烈要求他改名字，蘇堅聽了之後的直接反應是一本正經地問我：「要不咱倆換換？」我非常堅定地搖搖頭。現在想想，要是當年我一不小心答應了他，那後果該是多麼的慘烈。難以想像十六師兄每天吃晚飯時在崖上抑揚頓挫地喊我「堅堅」是怎樣一種驚心動魄的場面。

　　我在蜀山混了這麼多年，功夫沒學上幾招，每天就知道插科打諢，順便還帶壞了四師叔新收的幾個小徒弟。蜀山的規矩向來是很嚴的，每天都有固定的練功時間，令我驕傲的是，每每師兄弟練功的時候，冰雪聰明的我總能找到各種機會偷懶。偏偏師娘寵我，礙著師娘的面子師父不好意思把我怎麼樣，也就隨我去了。久而久之，也就產生了這樣的結果：一到練功時間我總是會拐著幾個小師弟小師妹到後山撲撲蝴蝶、摘摘野果什麼的。

　　負責通知大家開飯的十六師兄每天都會掐準時間站在朝後山方向的那個崖口大聲喊我的名字，一聲聲響徹山谷，盪氣迴腸。本來挺好聽的一個名字，從十六師兄那略微有點娘娘腔的嗓子裡發出來愣是變了味兒。所以一開始我還義憤填膺，總覺得自己好好的一個名字被他給糟蹋了，後來聽習慣了也就那麼回事。

　　幾年下來，每當十六師兄喊我名字的聲音準時在山崖上響起，全蜀山的弟子就知道吃飯的時間到了。現在我走了，我很擔心那些師兄師姐們會不會因此錯過吃飯的時間。萬一哪天我重新回到這裡，見到他們一個個都瘦成皮包骨頭了，那可如何是好？回頭看了一眼蜀山的方向，我的心裡滿是不舍。

　　要不是爹爹派人來逼我回家成親，我是斷然不會離開的。去年回家的時候聽娘說過，和我定親的是京城秦將軍家的二公子，名字忘了，不過聽說人長得倒是有模有樣的。我才十六歲，正是玩性最濃的時候，就這麼讓我嫁人生子，我總覺得生命會缺少點什麼，自然很排斥這門親事。不過離家出走真不是鬧著玩的，才一會兒的工夫我的小五臟廟就開始唱起了空城計，幸好出門之前我記得去廚房偷了幾個饅頭，總算不至於落得個餓死荒野的下場。

　　真想不通爹爹為什麼這麼早就讓我嫁人，當初他可是求神拜佛好不容易才盼到娘生了我這麼個女兒的。

　　或許是蘇家的祖墳風水太好的緣故，在我出生之前，爹爹那四個夫人生的全部都是兒子。起先爹爹也很高興，但是到了九哥蘇逸出生時，他才開始擔心了。奶奶也天天在眾人面前念叨：「生生生，就知道生兒子，什麼時候我才能抱上孫女啊！」我很不負眾望地在蘇家最迫切需要一個女兒的時候出生了，自然也就成了蘇家的寶貝。

　　要說爹爹和奶奶對我有多寵，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挺對不起我那些哥哥們的。因為我，從小到大他們可沒少受委屈。就拿我的七哥蘇南來說吧，他長得唇紅齒白的，比我還像女孩子，所以特別能勾起我欺負他的欲望。

　　記得十歲那年的一個下雪天，我一大早起來往蘇南的被窩裡塞了個雪球，凍得他直接從床上滾下來，他很不客氣地伸出拳頭想打我。結果還沒等他碰到我，我的哭聲就把爹爹引來了。蘇南盯著我，目光如炬，看他的樣子像是恨不得把我打成一個雪球。我嚇得趕緊往爹爹身後躲去。

　　儘管蘇南一口咬定是我先欺負他的，我自己也承認了，可爹爹還是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當時爹爹是這麼罵他來著：「這麼冷的天，染染她一大早不好好睡覺跑來往你被子裡塞雪球？她有毛病啊她！就算她真的這麼做了，那也一定是你做了什麼讓她非這麼做不可的事，好好反省吧你……」

　　爹爹的話徹底把我雷到了，沒想到他的思維這麼縝密，這麼獨特，難怪能在宰相這個位子上一混就是這麼多年。其實我很想告訴爹爹，我之所以起這麼早，是被住在隔壁房間的表姐梁添給吵醒的，跟蘇南沒有任何關係。而梁添之所以起這麼早，是因為她前一天晚上從四哥蘇延那裡學了一首歌，太激動了睡不著，一大早起來就在房間裡鬼哭狼嚎。我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不敢把梁添怎麼樣，只好把氣撒在蘇南身上了。

　　也是從那件事以後，爹爹覺得我待在家裡遲早會被他的那些兒子們帶壞，要不就是會被他們欺負。為了保護他唯一的一個女兒，經過深思熟慮，爹爹終於做出了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就是把我送到蜀山學點本事防防身，順便養養身子。

　　自由自在的蜀山生活讓我特別地享受，不像在家裡，連出個門也要在爹爹面前費上半天唇舌。在蜀山待了兩年之後我回家小住過一段時間，爹爹驚訝于我巨大的變化，老人家對當初那個決定後悔得老淚橫流。如果說他的兒子們能把我帶壞，那麼我的師兄們簡直到了可以把我毀掉的地步。從此爹爹徹底放棄了把我培養成一個知書達理的淑女的遠大理想。

　　大概就是怕我這麼一個既不知書也不達理的女兒長大以後嫁不出去，爹爹才替我定下了這門親事。那個什麼秦二公子也真是好說話，都不看看跟自己結婚的人長什麼樣，怎麼就這麼隨隨便便答應了呢？萬一我是個醜八怪，他也願意娶？

　　再說，就算要嫁人，我也要嫁一個像二師兄那樣的人啊！

　　自從十歲那年來到蜀山，第一眼看見一襲白衣的二師兄，我就迷上了那崖邊舞劍的身影，掉進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戀深淵。然而野心勃勃的我並沒能使暗戀成為明戀，這完全是因為二師兄是個不解風情的劍癡，每次我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的眼神都會被他直接忽略掉，為此我不止一次地痛心疾首。更令人糾結的是，蜀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竟然刮起了一陣我和大師兄的緋聞風。

　　大師兄和二師兄的關係很好，差不多到了形影不離的地步，要不是早知道大師兄喜歡的是玉青師姐，我肯定會認為他們是斷背。

　　有一次四師兄問我：「染染，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每次大師兄練劍的時候你的眼睛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四師兄一語既出，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像是長在了我身上。玉青師姐的眼神告訴我，她今天想把我紅燒了當晚飯，要不清蒸也行。敢情四師兄看走眼了，把我對二師兄的一顆芳心錯放到了大師兄身上，我心裡那叫一個冤屈。

　　為了向玉青師姐證明我的清白，我馬上回了四師兄一句：「我才不會喜歡一個年紀大得可以當我爹的人呢！」

　　大師兄聽了之後臉色轉紅，然後轉白，最後變成了草綠色，他大聲吼了我一句：「我就不信你爹九歲就能把你生出來！」

　　我當時就懵了，猛地想起，大師兄雖然看上去成熟，其實也就比我大九歲。

　　都說女人介意別人誇大自己的年紀，原來男人也很介意。那一次我是徹底把大師兄得罪了，順帶得罪了玉青師姐。我和四師兄的梁子也是在那個時候結下的，從那以後我專門和他對著幹，凡是他說好的東西我就說不好，凡是他討厭的東西我都當成寶。四師兄有一匹被他特別寶貝的馬，叫踏塵，長得很高大也很威猛，我趁他不注意天天去拔踏塵的毛。

　　剛回憶到踏塵，我忽然聽到身後有馬蹄聲，心裡一個哆嗦，不會這麼邪門吧，想什麼來什麼！其他人還好說話，要是被四師兄逮著，我的直接下場就是被抓回蜀山，然後被爹爹抓回家成親。想到此，我又打了個哆嗦。

　　馬蹄聲越來越近，幾乎就要挨著我了。我不敢回頭，向後輕輕甩了甩袖子，只聽見砰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倒下了。

　　我心裡竊喜，四師兄啊四師兄，你功夫厲害了不起啊，還不是要栽到我手上！今天師妹對不住你了，大不了我以後不罵你喜歡的那個什麼驚鴻美女葉傾天是醜八怪就是了。

　　要不怎麼說我為了這次出走下足了本呢。下山之前我偷偷拿了一些師娘珍藏的毒藥和解藥。師娘是苗疆五毒教教主的乾女兒，能被她收藏的東西肯定差不了。我早就琢磨著自己的功夫不怎麼樣，要是碰到厲害點的對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所以只能靠這些寶貝防身了。

　　剛才我給四師兄下的是師娘新發明的迷藥「七裡香」，厲害著呢，夠他睡上個把時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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