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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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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不好意思:「那時輿可恨我?」 姬輿看看絹帕,稍傾,道:「我那時心中甚氣惱,卻恨不起來。」 心中湧起千萬絲感慨,又酸又甜。我望著他,伸手摟住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膛上。 「輿是稚子。」我聽著他沉穩而熱烈的心跳,悶悶地說:「還有那孟夏之射,彼時若天子怪罪,你當如何是好?」 頸邊傳來大手的輕撫,過了會,只聽姬輿說:「天子不會怪罪。」 「嗯?」我抬頭。 姬輿注視著我:「姮可還記得孟夏前日,我等與天子王后在太后宮中用膳?」 我疑惑地點點頭:「記得。」 「當夜裡,我曾往見天子,說要娶你。」 我吃驚的看著他。 姬輿笑笑:「天子卻道他也甚喜你,且太后已決意要你入宮。」他說著,伸手捋起我鬢邊的幾絲散發:「天子說給我三日,若三日後我未將你娶到,你便是王宮中人。」 我愕然,言語不能。 回想起來,那時的一切已是讓我感到力不從心,不料這背後竟還藏著許多事。當時的片段一點一點地在腦海中聯繫起來,我忍不住問:「王后可曾參與其中?」 姬輿頷首:「我見過天子之後,心中計較下來,翌晨便去見王后。她甚贊同,枝節之事全由她一人安排。」 「如此。」我緩緩點頭。那時的猜測如今都被一一證實了,太子瑕騎駒趕來,召公畢公不語,宗伯努力為姬輿開脫……所有的這些都出自王薑之手。 孟夏之射的校場上,姬輿看似一時衝動,連豐的女子們都說他是被我蠱惑了才做出這些悖禮之事,誰又想到他其實墊下了許多功夫? 我看著姬輿,不禁想,他到底是長在王宮的人,權術心機或許是與生俱來的吧?不過現在時過境遷,當時發生了什麼早已無所謂了,我卻感謝命運將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推到了我的身邊…… 「登臺吧。」姬輿沒再多做解釋,轉頭平靜地望望上方,拉起我的手便要往前走。 我卻站著不動。 姬輿回頭看我。 「輿,」我望著他,帶嗔地笑:「我走不動了。」 姬輿一訝,稍傾,似了然般,唇角漸漸揚起。他展開雙臂,闕台的光照在眼前一陣旋轉,自己已經被他打橫抱起。姬輿邁動腳步,踏著階梯,穩穩地朝闕台的殿宇走去。 我雙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將臉貼著他的頸窩,心滿滿的,只覺什麼也不及他寶貴。 飛簷的長角在頭頂漸漸放大,殿宇高大的木柱已近在咫尺。 「……國君……」 我正想同姬輿說放我下來,忽然,一陣隱約話語聲傳入耳中,不甚清晰。 有人?我怔住。 姬輿似乎也聽到了,腳病趼,兩人對視,皆寫滿訝色。 過了會,那聲音近了,只聽是一個溫婉的女聲:「……國君,夜色已深,還盼國君早歇。」 「不妨,我還欲再留片刻。」片刻,一個低緩的男聲答道。 音量不大,卻如子彈般,砰然擊入我的心裡。 我驀地定住。 未及回神,一人的身影已出現在殿前。 簷角長長,明月半挑,映得那人的臉清俊如昔。 §卷四 松明 視線正正相遇。 夑一身素色衣冠立在殿前,看著我們止住步子,清冷而微弱的月光中,表情不辨。 呼吸似在頃刻間停滯,我望著他,笑意凝固在唇邊。 「國君?」正在這時,一名身裹曳地狐皮大氅的女子由侍婢纏著,在他身後款款走了出來,聲音輕柔。下一瞬,她看到了我們,也停下步履。燭爎明滅的光照中,只見她眉目明麗,細看之下,竟與齊央有幾分相似。 我的視線落在女子微微隆起的腰腹上。 手臂微微發僵,心不受控制地蹦起,脖子上卻散著涼意。我看著那女子,她也看著我,目光在流轉,似有詫色。 周圍的聲音像被瞬間抽去般,一片寂靜。 臂上忽而一疼,我幾欲叫出聲,轉頭,姬輿的雙眸深黯無底。他望著殿上,表情淡淡,抱著我的手卻握得緊緊的。 「原來是虎臣。」只聽燮開口道,率先行禮。 「國君。」姬輿道,略一欠身,仍未鬆手。 心中不免局促,我稍稍偏過頭去,看著姬輿,低低地張口道:「輿……」 未等我說完,身上忽而一松,姬輿的手臂放了放,我穩穩落地。尷尬消去,正當我心底長長地舒下一口氣,手忽而又被他牢牢握住。我抬眼,姬輿脊背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面色沉靜。 我由他拉著,感到那邊兩人投來的目光,只覺四周一陣奇異的靜謐。 「未知虎臣也登臨至此。」稍傾,夑移步下階,語聲從容無波。 姬輿看向他,唇角微微揚起:「今夜月色正好,輿攜婦登臺賞景。」 「如此。」夑從階上下來。我看著他,那面龐在光照中漸漸清晰,許是月光的緣故,他的鬢邊似泛著絲絲霜白的顏色,我不覺一怔。 他的目光像是朝我掃了掃,卻又不著痕跡地收了回去。 「告辭。」燮淡淡地說。 素白的身形從我們旁邊經過,微風帶起,似有某種記憶中的熟悉氣息,卻又瞬間不見了。窸窣的腳步聲被姬輿的身體擋住,我沒有往後看,卻正對上一雙翦瞳妙目。她看著我,始終未發一語,顧盼中卻滿是探究。 那眼神一閃而過,她攙著侍婢的手,垂眸向前,空氣中只餘環佩琳琅的輕撞。 所有響動盡皆遠去,我猶自愣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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