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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王姒卻好像不需要我回答,唇角勾勾,道:「你將來自會明白。」說完,她闔起眼簾,略略揮手。

  我只得施禮,再度轉身。

  我又來到了辟雍。

  在太后宮的時候,世婦引我又一路出了闈門,請我回到車子上去。我疑惑地看她,王姒說要我留在鎬京,難道不是像以前一樣住太后宮?

  世婦卻不解釋,表情上也看不出一絲端倪:「此乃太后之意。」

  我心下納悶,卻還是依言上了車。

  禦人催動馬車,載著我出了宮,一路飛奔。夜色已經籠下,我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裡,心中不禁有些惶惶。直到車子行至一個岔道口前,我看到燭燎光照中映著的一小段表木才猛然憶起,這個方向正是往辟雍的。我探頭往前望去,果然,極目處,點點火光勾勒出辟雍前高大的門樓。

  我恍然大悟,原本還擔心,王宮本是眾人關注的地方,我若住進去,只怕不久之後豐鎬兩城的貴族還有姬輿的舅家都會知道我來宗周這樁新鮮事。而辟雍則不同,氛圍清靜,自然比王宮更好掩人耳目。

  所以,王姒就把我安置在辟雍?

  我想起她剛才的一番話,體會起來,似別有意蘊……

  車子逕自馳向前方,在辟雍大門處交驗過通行符節之後,轔轔入內。沒駛出多久,突然,馬車又停了下來,只聽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車內可是杞姒?」

  §卷四 楊伯

  車子繼續駛向辟雍的深處,在沙石路上曲曲折折地奔走過一段以後,在一個屋宅前將我放下。

  我下車後,在宅前望瞭望,只見四處都不見燈火,竟比上次王姬和宗姬們住的地方還要僻靜。這個去處選得倒是別有心思,我心想。

  「入內吧。」觪走過來對我說。

  我望著他,點點頭:「好。」心情不覺地鬆弛了許多,跟觪在一起,半日來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有了些踏實感,而且畢竟是重逢,原本以為要十天半個月以後才能見到他的。

  兩人入內,只見裡面燈火明亮,早已收拾妥當,侍從也都是觪從杞國帶來的人。

  「姮,」在堂上坐定,觪隨即打發旁人退下,開門見山地問我:「太后與你說甚?」

  我撇撇嘴,瞅著他:「還可說甚?」

  觪看著我,片刻,眉間似緩了緩,卻道:「姮,太后既已知曉,自有其當為之處。今晨她將為兄召入宮中,見面就問你可是來了宗周。為兄知她已得消息,也不好遮掩,便索性告知以原委。當時太后也並無甚話語,只說即刻遣人將你送入辟雍,不想,中途還將你召入了王城……」他歎下口氣,拍拍我的肩:「幸無為難。」

  我也笑笑,忽然想起王姒在我臨走前說的話,沉吟片刻,問觪:「阿兄,如今太后與王后,孰盛?」

  「嗯?」觪訝然,想了想,道:「如今與昔日不同,依為兄看來,王后略盛于太后。」

  「哦……」我思索著,微微點頭。

  觪的唇邊浮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姮,孰消孰長本無絕對,不過權衡耳。」

  我瞥他一眼,說這麼玄,觪也跟我玩啞謎。不過他的意思自己還是明白的,我點頭:「如此。」

  觪不再說下去,他轉頭,將堂屋的四周望瞭望,道:「此處雖偏僻,卻不至窘迫。為兄歸國之前,姮安心住在這宅中便是。」

  我頷首,乾脆地答應:「諾。」

  觪似乎稍稍寬心了些,勾勾唇角。稍傾,他擊掌召來侍從,吩咐呈膳。

  一陣香氣飄來,這住宅雖簡單,飯食卻不馬虎。我並不十分餓,左看看右看看,從豆中夾了幾片肉,又夾了些青菜,就著黍米吃下,沒多久就放下了筷子。

  觪似乎很意外:「飽了?」

  我頷首:「路上用了漿食。」

  觪看著我,像想到了什麼似的,繼續把飯吃完,打發侍從們拾掇食器下去。

  「子熙待姮如何?」他問。

  我的臉不由隱隱一熱,兩三天前寺人衿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甚好。」我含糊地回答。

  「哦?」觪聲音低低。他看著我,目光微微凝住,卻鑠鑠的似能洞悉入心,我與他對視著,竟不由地收回視線。

  「姮,」稍傾,只聽觪開口道:「子熙前日致書與我,說要將婚期提前。」

  我大窘地抬眼,觪臉上仍淺笑,神采中卻多了些別具的意味。

  「嗯,不必……」我支吾地說,被觪一語揭穿,竟覺得特別不自在,臉倏地騰騰滾熱起來。

  「不必?」觪的眉梢揚起:「你七月隨子熙返國之後,我便有意如此,奈何正逢戰事,教為兄牽掛了兩月,如今豈可再拖?」

  我懵然,七月?

  想好一會,我才反應過來,血液騰地竄上臉。

  觪斜睨著我,臉上也微微發紅,眼中卻是賊光閃閃,慢條斯理地說:「還不承認?我問你,『蚊豸』何意?」

  又是一個什麼都懂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哭笑不得:「是寺人衿說的?阿兄何時問的她?」

  觪輕哼一聲:「姮莫管,宮中之事,為兄若想知曉,何須親自去問。」他坐直了身體,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姮,為兄豈不知改期繁瑣,還要引人猜測。只是為婦者,聲名周全為好,你可明白?」

  話語曖昧又點到即止,我瞅瞅他,索性挑明:「阿兄可是恐我將有身?」

  觪「嘖」瞪我一眼,似乎責怪我粗魯。

  我苦笑,似乎所有人都很關心這個問題,而最想得開的只有我。

  深吸口氣,我想了想,囁嚅地小聲道:「阿兄,此事須一月後才可分曉……嗯,若要改期也不必心急,可暫且議下,到時再定不遲。」

  觪看著我,沉吟片刻,眉頭稍稍緩下,似自言自語:「倒未嘗不可……」說著,他忽而斜我一眼:「你倒是不急,可知如今子熙拒媵之事王畿皆知,眾人議論不已?」

  我笑笑,不以為意:「若是說我擅專,便由他們說去好了。」

  觪搖搖頭:「你一介婦人,說你做甚,此事若怪也只能怪到子熙頭上。」

  我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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