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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八


  丹也剛剛回來,看到我,笑意盈盈地來跟我說話。她心情似乎好的不得了,一會問我去了哪裡,一會問我餓了沒,一會又聊起今天的狩獵,說辰怎樣怎樣,遇到了什麼,又怎樣射獵,說得如同親臨其境般,滔滔不絕。

  我聽著她說,時而應和一下,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心思還停留在剛才的伊水畔,汗水講衣裳濡濕,現在仍絲絲發涼,口鼻間,他的氣息似仍徘徊不去……

  姬輿在深水中待了許久,天要黑了才上岸。他重又走到我面前,渾身濕漉漉的,紅暈從臉上一直染到了胸口。

  「回吧。」他低聲道,表情極其不自然,偏著臉沒有看我。停頓片刻,一把牽起我的手,便轉身往回走……

  「……辰今日收穫頗豐,獵到了不少麋……」丹興致勃勃地說。

  「哦……」我微微頷首。

  回來的時候,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姬輿一手拿著濕衣,一手緊緊地拉著我,始終未回頭。我跟在後面,只能看到他濕亮的後腦,水不斷地滲出發間,淌落到頸後,再流向寬厚的脊背上……

  「……不過若論多,你夫君更甚,竟還得了一熊……咦?」丹突然打住話頭,將臉湊過來,盯著我的脖子看,松明下,臉上滿是好奇。

  我怔了怔:「何事?」

  她皺皺眉頭:「姮,你頸上生了許多紅點。」

  「紅點?」我訝然,疑惑地伸手撫去,卻平平整整,似乎什麼也沒長,剛才……電光火石間,腦中忽地一閃,我明白了那是什麼,血液陣陣地翻滾上臉。

  「水邊蚊豸竟如此兇猛?」丹同情地看我。

  「嗯……」我囁嚅地說,將身體轉向一邊,走去床位翻揀衣服。

  「你要做甚?」丹問道。

  「去洗浴。」我沒有抬頭,答道。

  「洗浴?」丹似是一喜:「正巧,我也要洗浴,正愁天黑無伴,姮與我一道好了。」說著,高興地去收衣服。

  井水帶著地底的清涼,澆在身上,我長吸一口氣,只覺渾身一激靈,舒服無比。

  「姮,可覺得冷?」丹的聲音帶笑。

  「不冷。」我說,繼續將手中一瓢水潑下。

  簡陋的篾門外樹著火把,光線晃晃地透進來,勾勒出身體起伏的線條。我低頭擦洗著,有些怔神。

  腦海中又浮起那令人耳熱心跳的場景。

  我不禁想,姬輿那時若是繼續下去,自己大約是避無可避的。當時,只覺一切似乎都來的太快,我一點準備都沒有,到現在都還不確定若真到那一步,自己到底會是什麼反應。不過細想,我們的婚期就在來年初,這些夫妻之事倒也不遠了呢。

  夫妻之事……我面上隱隱發燙,眼睛不由地盯向身體。

  自己似乎許久不曾這樣仔細地審視過它了。微弱的光線下,只見各個部位已完全發育開來,長得纖合有度。到底也快十六了啊……我心道。慢慢地,眼光變得挑剔一些,我忽然又不那麼滿意了,總覺得拆開來看,每個地方都有遺憾,都不盡完美……

  抬眼瞅向一旁的丹,她雖然才十四歲,卻也已經長得凹凸有致了,尤其是胸前……我咽了咽口水,鍛煉果然是很關鍵的。心中暗歎著,將桶裡的最後一瓢水舀起,從肩上澆下。

  沖洗完畢,我去拿幹布,剛要轉身,卻發現丹正看著我,愣愣的。

  「姮……」她眼睛閃閃,面上滿是羞赧:「你……你真好看……」

  「嗯?」我怔住。

  丹卻不再說話,背過身去拿衣服。

  第二天要祭社,丹天沒亮就連我一塊吵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起身,她卻精神得很,風風火火地洗漱一番,拿出僅有的幾件衣服,問我穿哪件好;又無比信任地請教我什麼髮式好看,篤定地要我給她梳頭。

  待終於把她伺候完,我的眼皮沉沉的,還想再睡,丹卻揪住我,說今日事多,要早些起來把活做完。

  「姮,」丹甜甜地笑:「我方才在門外遇到兄長,他說你夫君和邑宰早已起身,如今往大社去了。」

  我猛地抬眼,看看外面,天還沒全亮。

  姬輿竟起得這樣早?

  「如此。」我說,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因為守孝的關係,我這次出來帶的衣服全是素白一片,倒不必去想要怎麼搭配了。穿好衣服,再仔細的把頭髮綰起,我隨丹出門。

  出乎意料的,當我拿起衣籃的時候,發現裡面只有我的衣服,姬輿的不在。想了想,我走到裡宰的家,卻見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屋前的竹竿上,姬輿昨天穿的衣服都洗淨了,整齊地晾在上面。

  這些衣服姬輿是自己洗的?我看了好一會,惑然地往回走。

  我回到丹的家,提起衣籃和她一道去水邊洗衣,之後。我二人又到桑林中採摘桑葉,同婦女們去喂蠶,活都做完以後,已經將近午時了。我忽然發現一件事,從起床到現在,一直沒看到姬輿的影子。

  或許又給辰或邑宰拉去幫什麼忙了吧……我心想。

  大社那邊隱隱傳來鼓鐃之聲。丹收拾完東西,朝我走來,將腦袋和身體在我面前晃,問我她的頭髮亂不亂、衣服妥不妥。我看了看,說不錯。丹卻好像還不滿意,又到屋前折了幾朵小巧的月季插在頭上,這才笑眯眯地拉著我朝大社走去。

  大社周圍熱鬧非凡,伏裡的鄉人們闔家而來,像過節一樣。

  那日姬輿和辰從窖中抬出來的大鼎早已放在了石主之前,穩穩當當的,頗有氣勢。祭儀已經開始,裡宰充當司儀,正站在鼎前高聲祝禱。

  我踮起腳尖,隔著人群朝裡宰周圍望去。白叟站在離他不遠,一隻手駐著杖,一隻手由亥攙著,他們旁邊,卻盡是陌生面孔。我詫然,再望向人群中,看到了辰和他的母親,也看到了丹的父母兄嫂,轉了幾圈,依舊不見姬輿。

  心下覺得奇怪,像堵著什麼似的。我問丹:「今日可還須力役行獵?」

  丹搖頭:「今日只有祭社。」

  我納悶不語,繼續漫無目的地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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