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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卷三 再會

  姬輿望來,似乎怔了怔。

  「子熙。」觪道。

  姬輿走過來:「彀父。」說著,他將視線移向我。

  四目相對,姬輿看著我,目光柔和。他的額角的頭髮微有些亂,似乎趕了很久的路,風塵僕僕。

  我嘴張了張,話音卻卡在喉中。

  現在該稱呼他什麼?我猶豫著,看了看觪,叫輿嗎?當著他的面會不會太親密了些……

  「姮。」姬輿道。

  我心裡一哂,過了會,開口道:「輿。」

  姬輿神色微微舒開。

  我偷眼瞅瞅觪,果然,他微微挑起眉毛,眼睛掃著我們,表情玩味。

  「子熙一路跋涉,先用膳食吧。」觪微笑著說。

  姬輿道:「我在路上已用過糗糧,此來匆忙,明日還須趕回王畿,還是先見東樓公為好。」

  觪沉吟:「也好。」他看看天色,說:「吾君父如今有恙,日暮後便不再會客,子熙若要見,當速去。」

  姬輿頷首。

  觪回過頭來,對我說:「為兄與子熙去見君父,姮先回宮吧。」

  「諾。」我答應道。望向姬輿,他雙目熠熠地注視著我,似有話說,卻終只是抿抿唇,停頓片刻,轉身邁步隨觪一道向堂外走去。

  我看著他二人漸行漸遠,自己也離開了堂上,從闈門出來,慢悠悠地往宮外走。稍後,觪少不得還要喚我過來,只是不知道他們在父親處要商談多久……

  「莊。」

  我繼續往前走,心裡盤算著,現在回宮裡乾等嗎?

  「莊!」

  我止住腳步,訝然回頭。

  只見說話的是齊央,她正在我身後不遠處,含笑地走過來。

  我及笄後,母親臥病,她擔心病氣影響齊央的胎兒,便不讓她來探望。我每日在公宮習禮,在母親宮中歇宿,因此,幾月來都沒見到過她。

  莊?我反應過來,她叫的是我的字。

  「長嫂。」我行禮道。

  「莊。」齊央還禮。母親去世,她作為太子婦,也除去了華服美飾,和我一樣披起了斬衰。

  頭一回被人以字稱呼,我覺得怪怪的,像突然被改了名一樣。

  「長嫂,」我對她說:「姮尚未出嫁,長嫂可照舊稱名。」

  齊央笑笑:「我及笄未嫁之事,國中君父母親也已稱字。」

  我說:「各國習俗不一,兄長與母……」心忽地黯下,頓了頓,我繼續說:「兄長與君父現下俱未對我稱字。」

  齊央臉上的笑容微微收起。稍頃,她輕聲道:「我與他們不同。」

  我詫異地看她。

  齊央卻又恢復輕鬆,拉起我的手,說:「幾月未見,姮到我宮中坐坐吧。」

  我想了想,也好,不必走遠,點頭答應。

  齊央的宮室佈置的相當舒適。我坐在榻上,感覺膝下的軟褥比我那裡的還要厚上一些。看看四周,辟惡趨吉的擺設在室中置有不少,一個小案旁,齊央的侍姆正縫著嬰兒的衣服,下面已經疊著不少成衣。

  我問:「長嫂近來可安好?」

  齊央低頭,手撫著肚子,唇邊噙笑,道:「安好,太子常來探望。」

  「兄長每日都來?」我問。

  「也不是,」齊央說:「如兩月前,杞國秋澇,太子忙碌便總不來探。」她歎了口氣:「那時我不知事由,心中煩悶,便對侍姆說腹痛難忍,要見太子,結果太子從鄉遂中匆匆趕了回來,還帶來了醫師……」

  我看著她:「兄長知曉了?」

  齊央臉紅地點點頭:「我二人又爭執了一次。」

  我了然,這件事雖情有可原,卻是齊央錯得多些。「那等婦人,姮不與相處也是大幸。」怪不得那時觪會這樣說,原來是在氣頭上。

  「我如今也明白了,太子是他自己的,再怎麼圖也圖不來,只要他肯來看我,萬事都會慢慢好轉。」齊央摸著肚子,歎道。

  我微微一愣。齊央此時的樣子,像是看透了什麼,少了些倔強,多了些世故。

  「事後可是兄長先來探望長嫂?」我問。

  齊央點頭,說:「然。」說著,她得意地笑:「眾婦之中,偏只有我得孕,又是嫡子,他自當來探。我算定會這般,便在宮中等著他。」

  我無語。

  未及傍晚,一名寺人走進來,說觪正四處找我。

  這麼快?我算了算,不過一個時辰而已。齊央說她也正想見觪,我應下,與她一道往堂前走去。

  堂上,觪正同姬輿說著話,見我來,他臉上露出微笑,正待開口,又看到了我身後的齊央。

  「吾子?」觪表情驚訝。

  「太子。」齊央行禮道。

  我說:「姮方才在西庭探視長嫂,不想阿兄這麼快就回來了。」

  觪道:「為兄與子熙往見君父,商定下婚期及禮冊物品便出來了,並未久留。」說著,他牽起一絲苦笑,小聲說:「君父的身體姮也是知曉的。」

  我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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