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闕 | 上頁 下頁
八八


  §卷三 告白

  心裡被什麼觸了一下,篤篤地跳了起來。

  這絹帕是我的,記得兩年前在成周,我給小悠療傷的時候,將它縛在了腿上……

  「虎臣日日不離身,只在懷裡……」

  腦海中響起了盂剛才的話,所有的疑惑在刹那間解開。

  我定定地盯著絹帕,臉上騰騰地發熱。姬輿竟然將它貼身收藏,其中心意已是不言而喻。

  「當年為悠療傷,輿收得此帕,隨身攜帶,不久前教習射獵,被盂見到,故而……」姬輿含糊地解釋,卻沒有說完,話尾卡在了喉中。

  我點了點頭,依舊沒有看他,努力地想保持鎮定,心卻跳得更加厲害。

  稍頃,姬輿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昨日,天子巡獵方畢,輿即告退而歸,一路匆匆,馬不停蹄,只為問公女一句,」他停了停,嗓音中帶著些壓抑的沙啞,卻字字清晰:「輿心慕公女久矣,願聞公女意下。」

  話語低沉有力,隱有難掩的激動,聲聲叩在我的心間。

  一切忽而挑明,再也沒有了半絲遮攔。

  我緩緩地抬起頭來,望向姬輿。

  澄明的天幕下,姬輿的臉紅到了脖子,眼睛卻愈發明亮。燦若星子的雙眸中,目光炯炯,滿含期待地凝視著我,熱切得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微微垂目,咫尺處,他錦衣上的暗紋分明可見,胸口微微起伏,陌生的氣息拂在鼻間,粗重而溫熱。

  心中忽而有些莫名的慌亂,我往後退了退,逃避一般地朝台邊轉過身去。外面,陽光依舊明媚,極目處,天際被重雲中籠住,遙遠而蒼白。

  片刻,我咬咬唇,將心一橫,轉向姬輿,望著那雙神采熠熠的眼睛,艱難地開口:「虎臣厚愛,姮感激於心,然,」我歉然看著他,輕聲道:「姮無以為報。」

  瞳光倏地黯然,姬輿臉色變了變,陰晴不定,卻依舊一動不動地挺立在我身前,看著我半晌不語。

  「可是因為晉侯?」良久,他問道。

  我訝然抬眼,只見他定定地注視著我,眸光複雜。

  回想起那天在路上的情形,他到底是猜著了……

  沉默了一會,我搖搖頭,道:「姮與晉候已成過往。」

  姬輿神色稍霽,眉頭微微舒開,眸色卻仍是深黝黝的一片,緊抿著雙唇不說話。

  「姮。」一個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我和姬輿俱是一驚。

  驀地回頭,只見熊勇正站在階上,一臉笑容地望著我,身後,緊跟著滿面訕訕之色的盂。

  我瞪大了眼睛,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熊勇一臉悠哉,將盂從身後拎拉出來,道:「勇方才路過,見這稚子在台下徘徊,問詢之下,得知他欲上臺來尋虎臣,卻畏高不前。勇心下憐憫,便將他帶來,不想,」他笑眼彎彎,邊說邊望向姬輿:「姮也在。」

  姬輿的表情回復沉靜,昂首而立,冷冷地看著他。

  盂奮力地掙開熊勇的手,通紅著臉,惱怒地說:「誰是稚子?!誰畏高?!明明是你要……」

  「盂,」姬輿開口打斷,聲音似有隱忍,問道:「何事?」

  盂停下動作,畏縮地看著他,道:「師氏遣盂來尋虎臣。」

  姬輿沉吟,片刻後,將目光轉向我,眼中餘緒紛繁。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止住。

  再度開口時,只聽他淡淡道:「輿先告辭。」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向旁邊稍稍讓開身子。

  姬輿眸中瞳光交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終於邁開步子,往台下走去。

  盂匆匆瞥了瞥我,也連忙跟在後面一同離開了。

  ***

  看著階下那抹漸行漸遠的頎長身影,不知為什麼,我心中竟像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望了一會,我轉回身去,抬頭,正遇上熊勇意味深長的眼神。

  「勇如何來了?」我瞥瞥他,問道。

  熊勇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勇聽說姮在這臺上,心中不安,便上來了。」

  我奇怪地問:「虎臣輿也在臺上,有何不安?」

  熊勇一臉認真,道:「正因為虎臣輿也在勇才不安,王畿女子皆傾心於他,姮不可也被他拐了去。」

  我啞然,哭笑不得。

  熊勇看著我,忽而感歎著說:「人人皆道虎臣輿年少氣盛,眼高於頂,不想竟也有戀慕女子之時。」

  我愣了愣,稍稍正色,道:「姮今日與虎臣輿不過巧遇。」

  熊勇瞅瞅我:「姮無須掩飾,方才情形如何,勇一眼便看出來了。」

  我面上一哂。

  「只是,」熊勇思索片刻,又道:「虎臣輿那時神色黯淡,姮未答應他?」

  這個情聖。我恨恨地想,無奈地點了點頭。

  熊勇好奇地問:「虎臣輿人才出眾,功業昭彰,與其結親乃大善之事,姮為何拒絕?」

  為何?

  我苦澀地笑笑:「婚姻之事,豈是空口可定,且,虎臣輿所求也並非婚姻,他要的,姮給不了。」

  熊勇揚了揚眉,看著我,似笑非笑。

  我輕輕轉過頭去,望向台前的辟池不語。風陣陣的吹過,手上癢癢的,像什麼東西在一下一下地輕觸。

  低頭看去,只見姬輿給我的那方絹帕還攥在手中,一角被風掠起,在指間柔柔地撫過……

  ***

  回到宮室,我的思緒仍舊停留在剛才闕臺上發生的事,紛紛擾擾。說實話,我不吃驚姬輿說出的話,也不後悔自己的回答,照理,自己應該泰然才對,然而,也許是愧疚,心中卻總覺得有東西牽牽絆絆的,攪得有些頭疼。

  當夜,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睡不著,再度失眠了。

  第二日,我的癸水毫無預兆地提前到來,氣勢洶洶,腹中史無前例的疼了一天。寺人衿緊張得不得了,肯定十足地說我在臺上著了涼,找保氏侑告假,堅決地要我臥床休息,連續幾天都不讓出門。

  等到經期結束,四月已經過去了兩日,我也該回鎬京的王宮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