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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我詳細地回答,順便提了一下姌的母親,說我最近幾次見到她,氣色都是不錯的。

  晏點點頭,吩咐家臣呈上飯菜,招待我用膳;姌則露出欣喜的神情,感激地望著我。

  我發覺晏和姌之間的關係跟母親和叔姬很像。

  晏對姌說話的時候,只稱她的字「茹」,而姌也自稱『妾婦』。想想在杞國,宮中的媵婦姪娣,包括陳媯在內,都會有幾個私下裡「姊姊妹妹」叫得親切的人;母親卻不一樣,她頗有正室的驕傲,雖待人一臉和色,卻從不與任何人以姐妹相稱,連關係最密的叔姬也是如此。

  姌不太說話,每回開口幾乎都是為了附和晏,也不常笑,眼睛總往晏那裡瞟,似乎在看臉色。從周圍僕從的態度和她的衣飾上看,姌比叔姬好像要過得好一些,神色卻是如出一轍的畢恭畢敬。

  晏果然是得了母親真傳的。

  「母親。」正吃飯間,一個稚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望去,只見一個圓圓的小腦袋,紮著歪歪的總角,正在堂下好奇地向我們張望。

  晏停下手中的勺匕,微笑地朝她招招手,柔聲道:「惠,過來。」

  那小童咧開嘴,蹦蹦跳跳地奔到晏的身邊,烏溜溜的眼睛不停地看我。

  晏撫著她粉嫩的臉蛋,指指我說:「惠,行禮叫姨。」

  「姨。」惠乖乖地行禮,喚道。

  「惠。」我頷首。早聽母親說過,晏嫁來第二年,就誕下了一子,沒過幾年,又誕下一女。

  晏笑著對我說:「惠今年方五歲,我還有一子諶,年將九歲,已入小學,住在鎬京宅中。」說著,她看看姌,道:「茹有一子,今年七歲,也在小學受教。」

  姌抿抿唇,目光閃爍,浮起一抹謙恭的微笑。

  我點頭,原來姌也有一個兒子。

  「母親,惠餓了。」惠看看我們,使勁搖著晏的手臂,嘟起小嘴。

  晏看向她,滿目的慈愛,卻微微板起臉:「你還知道餓?方才何處去了?用膳也尋不著人。」說著,替她整整斜歪的總角:「看你這頭髮,定又是去攀了院角那老松。屢教不改,下回再是如此,母親便不管你了,任你給那山中的神怪擄去。」

  我聽了啞然,心中暗笑,依稀記得以前還小的時候,媽也經常用類似的話唬我,不讓我出去玩。原來這招還是古今通用啊。

  惠似是一驚,怯怯地望著她不出聲。

  「可知錯了?」晏問。

  惠點點頭。

  晏面色稍緩:「既知做錯,便無使再犯。」

  惠連忙應諾。

  晏恢復笑意,命人給惠呈上飯食。

  膳後,晏關切地問我一路勞累,要不要早點洗漱休息。我的確覺得累了,於是行禮稱謝,退出了席上,隨侍婢到住處去歇息。

  ***

  第二天起床後,我穿戴整齊,到晏的房中探視。進了門,只見晏正坐在榻上和侍姆說話,姌也來了,坐在下首。

  「姮車馬勞頓一日,如何起得這樣早?」眾人見禮後,晏微笑著問我。

  我說:「姮慣於早起,到了時辰便會醒來,再睡不著。」

  晏頷首,讓我在她的榻上坐下,繼續和侍姆談話。

  她們說了些家務上的事,侍姆對晏說:「好些日子未見邑君,大豐之祭已過,這幾日或許會來,小君須吩咐家人早作準備。」

  晏說:「不必擔心,邑君前日致書與我,說近來頻有諸侯進京,還要忙上些時日,不會過來。」

  「如此。」侍姆點頭。

  晏望向姌,忽而一笑,道:「我來頡休養身體,卻勞累茹一道跟來。邑中不比鎬京有諸多樂趣,茹可覺煩悶?」

  姌掛起笑容,道:「小君哪裡話,與小君作伴,怎會煩悶?」

  晏淡笑,歎道:「我這身體日益沉重,行動不便,家中諸務已是應付不暇,邑君若來邑中,還要茹多多費神,小心服侍。」

  「小心」二字語氣稍稍顯重,晏看著姌,仍是笑意盎然。

  姌連忙垂首稱諾。

  不久,侍姆和姌相繼告退。

  晏看著她們離去,轉向我,笑笑,和我聊起了一些杞國的事。

  「年初使者自雍丘來探,我聽他說,母親去年秋冬之際曾病過一回?」她問。

  我回答說:「母親那時病了兩月,君父日日來探,終於漸好,姮來宗周時,已是如常。」

  晏聽了,一臉驚異:「君父日日來探?」

  我點頭:「然也。」

  晏沉吟片刻,看向我,微微一笑:「當時宮中上下必是震動非常。」

  我默認地笑笑。

  晏輕輕一歎,道:「他二人到底是回來了。」

  見我不解,她淡笑:「姮不知道,我幼時,君父母親也曾如此親近,每月有大半時日,君父都是宿在母親處,那和樂之色,我至今記憶尤深。說來,他二人變得疏遠,是彀父出世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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