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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印象的他總是身影俊逸,對我溫柔地微笑,竟忘了他還是屏衛一方的晉候呢……

  心底微微地感到一絲焦慮,為了什麼我卻說不上來。看看筆直的廟道,或許是錯覺,殿臺上的燮似乎站得遠了些,我老覺得自己夠不著。

  深吸口氣,驅走腦中那些煩人的雜念,暗罵自己,胡亂尋思什麼?人長大了就喜歡瞎想!燮是一國之君,既風采卓然又威風八面,對情人溫柔對臣民嚴慈,難道不是很正常嗎?

  我把眼睛從燮身上移開,望向其他人。

  周王一如既往的高高在上,袞冕朱芾。

  往他身旁望去,一人腰佩短劍,傲然佇立。

  我微微吃了一驚,姬輿?

  今天的姬輿身著玄衣纁裳,看著與往日格外的不同。他的身形頎長,寬大繁複禮服的穿在身上竟絲毫不顯累贅,反而襯得挺拔穩重,掩去了幾分銳利,多出了幾分俊朗。

  我好奇地打量他,饒有興味。昨天粗略一瞥,只道他長高了,現在觀察起來,竟發現不少細處的變化。

  他的面龐依然俊美,不過長開了些,輪廓的線條線條流利有型;雙眼略微細長了,瞳光仍如星子般閃耀,卻不像過去那樣鋒芒畢現,看上去成熟了許多。跟去年春天的時候相比,眼前的人儼然是一個升級版姬輿。

  我讚歎著,心想這小子魅力見長,不知又該讓多少女孩害上相思病。

  眼睛向周圍掃了一圈。視線可及之處,凡是女子,無論年紀,都兩眼勾勾地往臺上望,連姝也不例外。

  看到姝的表情,我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她雙頰桃紅,眼神火辣辣的,目光直直地不知在盯著誰,不過看方向似乎不是燮,我放下心來。

  祭禮在父親的主持下有序地進行。

  殺牲獻祭,眾人分批上前,向禹王的神主叩拜;樂師奏樂,巫女神漢翩翩起舞,唱起了《大夏》,歌頌大禹的功德。

  夏禮並不像周禮那樣繁瑣,主禮完成後,我隨著婦女們離開了。心中充滿了遺憾,整個祭禮上,我和燮隔著重重人牆,竟始終未曾對視一眼。

  ***

  哺時,父親在正宮招待周王和燮等人宴飲。

  我還想見燮,觪卻不在,只好決定自己去碰碰運氣。

  宮苑的一角有條小徑,是從正宮會館的必經之路,附近的小樹林長得很漂亮,我經常來散步,雖然有些距離,但是路上有什麼人經過都可以看到。

  丘支不走,到底還是跟來了。不過我一點也不生氣,較之昨天哪也去不得,今天能走到這裡已經算大大改善。

  我在一塊光潔的大青石上坐下,濃郁的樹蔭常年籠著,即使在伏天炎熱的午後它上面也是涼涼的。

  這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小徑上卻仍然靜悄悄的。

  丘忍不住說:「君主,天色要黑了,還是回宮吧。」

  我看看天,氣惱地想,這麼久還不散宴,這幫人真是能吃。但等了這麼久,說走就走我還有些不甘心,道:「此處風景甚美,天黑再走不遲。」

  正說話間,忽然聽到一陣響動,我忙驚喜地望去,卻見小徑上依舊空空如也,那動靜是從另一個方向傳來的——姝一身錦衣,出現在我面前。

  我瞪大眼睛,她以前從不到這裡,好巧不巧的,今天怎麼來了?

  她看見我,同樣吃驚,一臉陰晴不定:「姮?」

  「姊姊。」我定定神,上前見禮。

  姝疑惑地看我:「姮在此處作甚?」

  我笑笑:「此處林木優美,黃昏之時風景更佳,姮一向喜歡膳後來此散步。」說著,看看她那身漂亮的衣服,問道:「姊姊也來賞景?」

  姝也笑,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姮說對了,此地美甚,我早有耳聞,如今無事,便來走走。」

  我微笑點頭,心裡卻不信,想起她日間的眼神,八成和我目的一樣。

  這時,一陣人聲傳來,我和姝同時轉頭望去,只見點點火把將小徑照得通明,幾個貴族在隨從和寺人的簇擁下走過。

  我一個個地細看,燮不在裡面。

  失望地收回視線,卻發現姝正看著我。她像只發現了獵物的狐狸一樣,眼裡閃動著狡獪的光,嘴邊掛著意味不明的冷笑,盯著我道:「姮果真只是來散步?」

  我沒有理她,因為那邊又來人了。

  兩個寺人執火把在前引路,後面跟著一人,看清楚那人的長相以後,我大喜過望,是杼。可他卻是獨自一人,燮呢?

  我丟下丘和姝,朝他快步走去。

  杼看到突然出現的我,大吃一驚,忙停下行禮。

  我還禮,笑容滿面地說:「姮散步至此,不想竟與公子巧遇。」

  再次見面,杼已經不像昨晚那樣不知所措,但仍有些拘束,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道:「不知公女在此,杼唐突。」

  我笑笑,看了看他的周圍,問:「公子一人回館?」

  杼抬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答道:「然也,天子宴後留下吾兄議事,杼故而一人回館。」

  是這樣……我徹底失望,丘跟在身邊,今天怕見不到他了。

  我掛起一個無力的微笑,對杼說:「如此,姮打擾了,公子走好。」說罷,向他一禮。

  杼抱歉地看看我,回禮道:「公女過慮,杼告辭。」

  正要離去,卻聽身後傳來姝的聲音:「公子留步。」

  我吃驚地回頭,只見姝巧笑倩兮地走過來,施施然向杼行下一禮,聲音嬌柔地說:「姝冒昧,有事欲請教公子。」

  杼看著她,愣了愣,臉上再度竄紅,施禮道:「公女請講。」

  姝道:「不知天子何時返館?」

  天子?我揚揚眉毛。

  杼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這……天子議事,或早或晚,並無定時,杼實不知。」

  姝點頭,又問:「虎臣輿可也在議事?」

  我睜大眼睛,莫非她看中了倆?

  杼想了想,答道:「虎臣輿宴後離席,並未留下。」

  姝聽了,笑容稍黯,說:「原來如此,姝叨擾。」說著,儀態萬方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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