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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短短一刻鐘內,風雲再次變換,那些部族首領全都手足無措,彼此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赫蘭克雅略歪頭傾聽了一會兒,突然沖巴雅一笑,「看來你最後的人馬已經來自投羅網了,赫蘭族最聰慧的王子殿下,現在告訴我,你還能怎麼辦?」

  不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有些混雜,隱約還有兵器碰撞的聲音雜在其中,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齊格率領的騎兵受到了伏擊。看著巴雅青灰色的僵硬面容,赫蘭克雅簡直想放聲大笑,餘光不經意間看到了周圍部落首領們各異的表情,他立刻想起了巴永的囑咐,勉強壓制住自己的狂喜。蘇日勒死死地盯住塔罕,塔罕看似混不在意,只是眼光有些飄忽,可手裡的短匕卻分毫不差地貼在了蘇日勒的喉嚨上。

  「為什麼?」過了半晌,蘇日勒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三個字來,塔罕眉頭一挑,只掃了蘇日勒一眼,仿佛他問了個極蠢得問題。蘇日勒只覺得腦海裡嗡嗡作響,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撞擊著頭顱,一瞬間,他雙眼變得猩紅,紅得好像下一刻就會滲出血來。

  而年紀最輕的阿濟私下裡跟塔罕的關係最好,方才發生的一切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夢中,但森冷逼人的彎刀告訴他,塔罕的背叛是事實。平時總是笑容不斷的阿濟變得面色鐵青,他甚至不顧那些寒光閃爍的刀刃想要衝向塔罕跟他同歸於盡,幸好旁邊兩個戰士及時扯住了他,他才沒被十幾柄彎刀捅成蜂窩。

  一時間草原上安靜的仿佛連風聲都聽不到,太過瞬息萬變的情況讓人感到手足無措,各部落首領的親衛戰士都已將各自的領主團團圍住保護起來。就在這樣的安靜中,人們只能聽見阿濟嘶啞的怒吼聲,「塔罕,你還說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鷹,雄鷹會飛向敵人,接受敵人的餵食嗎?!你只不過是只被赫蘭克雅喂不熟的狗而已!你父輩用生命換來的榮耀都被你毀掉,背叛殿下,長生天一定會懲罰你的!」

  如果水墨在這裡,一定會認為草原民族罵起人來實在是太過文明,這根本不痛不癢嘛,要是換了我……可阿濟這樣的侮辱對於塔罕那麼驕傲的戰士來說,已經足夠了,他原本無謂的表情突然浮上了幾分兇狠,狼似的瞪視著阿濟。

  赫蘭克雅一直在暗暗關注著塔罕的一舉一動,雖然自己用盡計策才得到了這顆暗棋,可生性多疑的他始終對塔罕帶了幾分防備和懷疑。塔罕曾是草原上最出名的勇士,甚至蘇日勒,齊格也不是他的對手,只是因為那件事發生之後,他才自我放逐的。現在看到阿濟開口侮辱塔罕,赫蘭克雅覺得機會來了,他故意冷笑了著說,「塔罕,你是我們赫蘭族最勇猛的戰士之一,沒有人可以侮辱你!」說完看了一眼巴永。

  機靈的巴永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意思,看來赫蘭克雅是想讓塔罕當眾殺掉阿濟,這樣一來,塔罕除了一心一意的跟隨他之外再無選擇了。巴永微微點頭,又做了個手勢,幾個戰士迅速逼近了蘇日勒,接替了塔罕的位置,而阿濟身邊的戰士也被赫蘭克雅的屬下用刀逼開了。阿濟昂然地站立著,冷冷地看著塔罕一步步向自己走來。

  被塔罕緩緩舉起的彎刀在火光的反射下如水一般,陰險的赫蘭克雅並沒有讓他們決鬥的意思,阿濟身後被其他戰士用刀頂著,他只能接受自己被塔罕一劈兩半的命運。其實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戰士並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但盛怒之下的塔罕看起來只想殺掉阿濟洗刷恥辱,而根本想不到其他,有不少戰士都皺起了眉頭。赫蘭克雅卻難耐興奮地舔了一下嘴唇,他需要的是一條離不開自己的忠犬,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毀掉他的榮譽,讓他再也不能在陽光下行走,只能依附於自己。

  「呸!」跟塔罕對視的阿濟突然不屑地啐了出來,痰沫落在了塔罕的靴上,他頰上的肌肉登時抽搐了一下,再不猶豫,高舉的彎刀夾帶著風聲就劈了下去。巴雅和蘇日勒同時瞠大了眼睛,「阿濟!」蘇日勒痛吼了一聲。

  「嗚……」忽然一聲悠長的號角幾乎和蘇日勒的喊聲同時響了起來。聽到號角聲,塔罕的手不禁一抖,「唔!」阿濟悶哼了一聲,身子往後搖晃了幾下才勉強站住,已經扭曲的臉竟帶了幾分笑,就那麼挑釁地又站直了身體。「啪」的一聲清響,一截手臂帶著猩紅落在了青翠的草地上,跟著淡淡的血腥味兒就飄散在了空氣中。

  赫蘭巴雅瞪視著那截斷臂半晌,才把目光挪回了塔罕身上。他仿佛不認識塔罕這個人一樣,極慢的從他的腳一直看到他的雙眼,面對巴雅的目光,自覺什麼都不怕的塔罕心頭猛地一跳,竟不自覺地移開了眼。赫蘭克雅此時卻顧不上塔罕和阿濟了,他幾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紅色的旌旗愈行愈近,一個嬌柔的身影在火把的映照下時隱時現。

  巴雅的聲音忽然飄入了赫蘭克雅耳中,沙啞,毫無溫度,「我最親愛的弟弟,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到底會怎麼辦了……」

  美人劫

  細長的眉,嫣色的唇,如玉般的臉龐,還有那雙清澈的,不論帶著何種情緒時又總暗含著兩分羞澀的眼……一時間二王子根本分不清自己心中翻滾如岩漿般的感覺是什麼,只能看著那美麗的容顏翩然而來。篝火或許能壓過月色,卻襯得她的容色越發如夢如幻,赫蘭族的戰士們愣愣地看著從來都只可遠觀的女神正從自己身邊經過,冷冽的香氣忽然飄入鼻端,人群忽然如被風吹拂過的麥浪一般,齊齊地低頭彎下了腰。

  赫蘭巴雅看著元愛緩步走近,而戎裝的齊格就跟在她身後,一個極淡的微笑悄然浮上了唇角,一直觀察著巴雅的蘇日勒這才松了口氣。睿智的殿下果然有後手,幸好殿下有後手,如果今天只把希望壓在了塔罕身上……蘇日勒調轉眼光看向有些愣怔的塔罕,他手中握著的彎刀血痕尚存,蘇日勒心中一痛,眼神越發冷酷。

  「安……不,天女,您怎麼來了?」二王子在巴永的悄悄提醒下趕忙收斂心神,勉強笑著迎上前去。看著好似迎接,但恰好擋住了元愛的去路,他根本不想讓元愛靠近高臺。元愛順勢停下腳步,纖細的手輕撫胸口,姿態優雅的點頭為禮,頭上戴著金銀珠翠登時發出陣陣清脆的碰撞聲。「克雅殿下,我在祈禱中,忽然得到了長生天的指示,不敢耽擱,只能匆忙而來。」元愛肅容說道。

  二王子的臉色登時一變,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卻面帶驚喜,長生天又給指示了嗎?當初天女消失,赫蘭族將近二十年沒有得到過上天的指引,只能在草原過著四處遷徙的生活,要不是這次大汗事先找回了天女,得到了神諭,赫蘭族如何能一直打到南人的太平關呢。

  大汗突然歸天,群龍無首,現在有了上天的指示,對於那些心懷鬼胎不得不暫時屈從于二王子的部落首領們來說,無疑他們又多了一個選擇。所以這些人雖然不像普通戰士們那樣單純的喜悅著,卻也都恭敬地彎腰撫胸給元愛行禮並有志一同地讓開道路,其中幾個還偷偷看向赫蘭巴雅,做了個彼此間才明白的眼神。看著剛才還對自己畢恭畢敬的首領們如此作為,二王子卻只能在心底咬牙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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