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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顧邊城翻身下馬,趕忙抱拳行禮,「燕帥竟先到了?弟甘願受罰!」「哈哈,」燕秀峰笑著一把扶起了他,緊緊一握,「今晚沒有上下,只有兄弟,來陪席的也都是我燕家人,不必拘禮,唔?」顧邊城微微一笑,從善如流,「二哥。」「好兄弟!」燕秀峰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終於移到了顧邊城身後,心頭一跳,謝之寒正懶洋洋地靠在黑雲身上,看不清他表情。只看他一手隨意地梳攏著馬鬃,一邊繞有興致地看向四周,竟似沒注意到燕秀峰一樣。

  「嗯哼,」顧邊城清了清嗓子,謝之寒扯了下嘴角只當沒聽見,燕秀峰尚未動容,站在他身後的親信隨員卻早有不滿。其中一人雖是言中帶笑,卻意有所指,「大人果然好風采,雖然今上特許大人見上官可不行禮,不卸甲,但大人仍如此守禮自持,小將佩服。」顧邊城和燕秀峰同時皺了下眉頭。謝之寒倒笑了,扭頭看過來,那人突覺心頭一寒,下意識想去摸刀,燕秀峰橫了他一眼,他這才訕訕地收了手回來。

  水墨早已下馬,對那些唇槍舌劍沒有半點興趣,她對燕秀峰自然更是不敬也要遠之,乾脆躲在了羅戰身後,反正這傢伙塊頭大得很。她自打來了這個世界,一直都在社會最底層為了活下去而拼命,最髒的,最破的,危險的,狠毒的見了太多,倒是這種富麗堂皇,精巧別致的地方從未見過。打量著四周環境,這才發現,剛才扔花給她的那些女子所在之處,是與水邊屋宇相連的,就好像是長長的回廊一樣,一簷一屋構造巧妙。不但跟來的路上看到的民房大為不同,也看不出半點曾險曆戰火的痕跡。

  「阿墨,這裡一定是胭脂巷!早聽人說過,天!這裡比我聽說的還要好,真想不到我也能來這裡,以前王大他們就說過,要是能來這銷魂一次,死也值了!」跟在水墨身旁的魯維興奮地有些語無倫次嘴,出身鄉野的他何曾見過這樣的景象。

  「胭脂巷?」水墨眨了眨眼,聽得有些糊塗,心想這個巷字倒也清楚,點明了這建築的特色,不過胭脂何意……不會吧?水墨突然反應了過來,胭脂?銷魂?落花有意?!

  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的水墨忽然嗅到空氣裡的脂粉氣味大盛,跟著什麼東西飄落在了她的鼻樑上,揭下來一看,是一片柔軟的花瓣。水墨登時打了個哆嗦,怎麼又來了?再一抬頭,才發覺正屋兩側回廊上的窗戶幾乎都被推開了,好像每個窗戶後面都有一個和數個女人,輕揚的紗袖,雪白的手腕,半遮半掩的容顏,一勾而過的眼神,不時傳出的悄語低笑,還有偶爾飄下的落花,此情此景讓水墨不知是心虛還是虛榮,他身邊的魯維卻早已酥了半邊,只能癡癡地抬頭仰望。

  水墨看著眼前的景象,腦子裡如漿糊一般,我就這麼受歡迎嗎?難道天朝的女人都喜歡我這型的冒牌貨?這可如何是好?!可跟著水墨就發現了不對勁,那些女人並不是在看她,而是在對著顧邊城,謝之寒,和燕秀峰指指點點。撓了撓頭,水墨暗諷自己還真會自作多情。謝之寒清朗的嗓音忽響,「這位將軍說的是,倒是我失禮了。」水墨就覺得四周猛地安靜了下來,好像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下一刻盈盈落花仿佛從天而降,或成束,或散片,就著那搖曳的燭火,竟似雨一般飄落著。窗裡的女人們拼命的揚著花瓣,有的女子竟不顧禮法矜持,拋了手帕,甚至撕了袖子扔下來。不知何時,謝之寒摘了頭盔,嘴角微翹,似笑非笑地看著眾人……

  落花紛飛中,水墨怔怔地看著眼前景象,心裡只想起了那幾句詩:當時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河水特有的,帶了點腥味的清涼氣息隨風輕撫著水墨的臉頰,她托腮半倚在圍欄上向外看去,圓月被薄雲時遮時現,偶現的光華倒映在水面之上時,登時覺得眼都亮了,幾朵殘荷也被襯出了別樣的風情。淺吟低唱不時傳入耳中,脂粉和美酒的氣息交織在一起,水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一時間感覺有些恍惚,數日來的恐懼和疲於奔命竟像夢一場……

  忽覺暗香襲人,水墨警醒地回過頭來,一道麗影頓時映入眼簾。她纖細的手指繞在青瓷酒杯上,淡紅色的指甲與蜜色的酒水交相輝映,軟羅輕紗包裹著她苗條婀娜的身體,長髮用銀繩編成了髮辮側垂於胸前,漆黑的發和胸口微露的雪白皮膚帶來的強烈對比,形成了一種難以形容的誘惑。

  見水墨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胸口,女人的臉色越發燙起來,她軟聲說,「大爺,請。」其實水墨只是在評估她的罩杯是D還是E,多少有點羡慕罷了。聽她這麼說,水墨趕忙接過酒杯,說了聲「多謝,」女人沒有離去,卻順勢跪在了她身旁。

  水墨一愣,下意識看了她一眼,突然發現這女人有點眼熟,再仔細一看,竟是之前對她落花有意的那個女子,只不過換了一身淡黃色的紗衣。這時女子微微側臉對水墨嫣然一笑,水墨頓覺汗毛直豎,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據水墨觀察,天朝的制度及生活狀態與漢朝有些類似,酒席並沒有設桌椅,而是圍席,文武官員皆盤膝而坐,女子則多跪坐。水墨雖然是顧邊城的「近衛」,但也沒有資格上正席,只能在最外面和其他親衛同坐,她反倒樂得輕鬆。

  近衛們自然都有胭脂樓的美女相陪,或倒酒夾菜,或嬌聲調笑,這些男人自在地享受著女人們的服務,水墨心裡彆扭,但臉上一點也不顯。酒很少喝,菜卻不少吃,之前負責伺候她的那個女人沒幹別的,光給她夾菜了,忙的不行,心裡暗罵原本以為運氣好,伺候了一個俊俏的男人,卻不想是個吃貨!

  沒多久,那女子藉口衣服髒了去換,就一直未曾回來,可水墨沒高興多久,這女子又冒了出來,而且態度親昵。再看看周圍,顧邊城的近衛們雖然也在吃喝享樂,可眼神依舊清明,倒是燕秀峰的那些手下,有人已開始放浪形骸的與女人們攪和在一起了。看著那些男人醜陋的表情,水墨皺了下眉頭,她下意識地看向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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