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
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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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十六歲的胡荼有膽子做了那樣的事。 她又豈會沒有承擔的魄力。 只可惜,她明白得太晚,直到失去,才看清自己的心。 「顧小姐,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說完劉盈上前將顧倩兮一把推出房門,回身一把將柴門關上,世界似乎清淨下來。她軟軟地靠在門上,神思不知飛向何方。 門外,顧倩兮拍著門板,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劉盈已不想去料理,她看著獵獵燃燒的篝火,笑著煮了一鍋野菜,飽飽地吃了一頓。就這樣吧,其實,並不是只有山雞燉冬筍能夠解餓,野菜一樣管飽,雖然味道那麼澀…… 第二日,劉盈終於出了後山,到得天封城中,直接在胡荼住宿的地頭兒尋了個地,就這麼安頓下來。 母親說得果然不錯,有些東西,執念過了,才會發現追求的不過是虛空泡沫——譬如,她為之捨生忘死的西丘文。 原來放棄這麼簡單,十數年的時光敵不過短短一瞬。 冬日的天,那麼冷。 屋中燃著炭爐,耀得一片通紅,看上去都有一股暖意。 劉盈站在門扉外,靜靜地在雪地上用樹枝畫著什麼,然後再劃掉——就像當年在岐州,她在河灘上學寫那些西丘文。 其實,她畫來畫去,也的確是那些,哪怕放棄了,有些東西還是埋入骨血中,在不經意間就會浮上心頭,無意識地劃出來。 她懷中抱著一本書,只是……想把《六壬捷錄》交到他手上罷了。 門咯吱一聲開了,又咯吱一聲關上。 魚微匆匆忙忙地進去。 「二少,小劉夫子在院門外。」 「由著她。」 「已經三天了,雪下得很大啊。」 魚微還想再說些什麼,就換來胡荼劇烈的咳聲。 「大夫!快喚大夫過來!」 顧倩兮驚惶起來,大聲叫著,狠狠剜了魚微一眼,知道二少的身子不好,為什麼要說這些惹二少心裡不痛快的事。 魚微慌忙閉上嘴巴,匆匆忙忙又跑了出去。 暖閣中有嫋嫋的靜香,暖意融融。宛如春日。 胡荼眼神銳利宛如刀鋒,伸手制止了魚微的動作,淡漠道:「沒什麼,說說吧。對他而言,這該是火燒眉毛的時候。他不在皇城待著,到天封做什麼?」 一句話,從容不迫地丟下來。 在場諸人,卻沒一個人敢多說一句。 縱是病成這樣,他身上散發出睥睨天下的傲氣,依然讓人禁不住一個寒顫。 *** 而廬內的討論,還在繼續著,眾人根本沒有察覺到剛剛屋外經歷了一場慘烈的廝殺和那個女子驚世駭俗的話語。 「當今朝廷,攝政王一走,兵部尚書何源秀沒了攝政王安插在身邊的高手助陣,是最容易刺殺的時候。倘若將何源秀除去,攝政王必失左膀,定少三分助力,二少扶持幼皇,登上天子之位便指日可待。」 「讓杜少陵去。」 話音落下,魚微的面色忽地變了變,「可是二少,倘若杜少陵失手,我們就少了一個最佳的眼線,往後倘若再去刺殺何源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件事,非杜少陵不可。」 說完這句,胡荼不再說話。 魚微知道二少的部署從來沒出過錯,當下吞下疑慮,開始向皇城傳遞消息。 江湖、廟堂,在胡荼的指揮下,似有一張巨大的網,悄無聲息地張開——暗濤洶湧,風雲變色。 許是說了太多的話,胡荼連聲音都啞了下來,輕輕咳嗽起來。 這時,昆奴靜靜道:「二少,小劉夫子把六壬捷錄送了過來,讓屬下轉告二少,倘若想知道這上面寫得是什麼,就娶她。」 「哦,她還說了些什麼?」 「她說『劉盈好歹從十四歲起,便是他名義上的夫子。他在想什麼,劉盈開始也許不知,但是如今也大約明白一些。他……是卯著勁把我往外推。倘若當年不沾也就罷了,這可是他先惹上我。如今,再想丟開,沒那麼容易!不管他在哪裡,劉盈一旦認定,絕不更改。』」 話音落下,如驚雷炸響。 「她當真是這麼說?」 胡荼眼前猛地一陣血紅閃過,他失神地看著炸裂的燈芯,似入了迷,輕輕問了這麼一句。 昆奴道:「沒錯。那個女人的確是這麼說。」 胡荼那雙好看的眉毛忍不住擰起。 他覺得自己呼吸有些窒。 她說了。 她真的說了那些話? 當聽見昆奴重複那些話時,胡荼的心口不可抑制地狠狠跳了跳。 「二少,您不必被她的話嚇到。縱是她武功再高,終究是一個人……」 就在昆奴說那些話時,卻見胡荼的臉上忽然綻出柔和的笑,宛如漣漪般,一絲絲蕩漾開來,「昆奴,準備辦喜事吧。」 「二少!」 昆奴還說了些什麼,胡荼卻一句也沒聽進去,他握著手中薄薄那卷書,面容在燈盞的光亮下,若隱若現,越發的文秀清美。 他低笑,似在自嘲,又似有什麼歡喜即將遮不住,從心口翻湧而出。 明明是清心寡欲已經那麼久了。 明明把她推開的也是自己。 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她…… 可是,當聽見那些,他的心還是柔軟下來。 這是他的夫子在向她求親啊! 那種心中翻湧的歡喜,讓小獅子眼中的柔和宛如水意,令人見了忍不住面紅耳赤。 然而,還沒等他歡喜太久,胸腔忽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翻湧著幾乎要衝上喉嚨,「咳咳咳……」 他拼命咳著,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給咳出來。 「二少,不要動情,不要去想那些!快,先喝一盞茶,靜心!靜心啊!」 耳邊傳來諸人驚慌的叫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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