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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劉盈覺得好笑,可是嘴角抽動一下,卻發現自己還是動不得。

  既然動不了,想想總成吧。

  「王爺,您看,您看王妃剛才是不是動了?」一個驚喜的嗓音,忽地響起。

  剛才也說她動了,她哪裡動得了?

  劉盈無奈地想,可還沒反應,一種極古怪的氛圍,迫得她腦海似被銳器狠狠一紮,眼皮上的沉重,驟然消失。

  張開眼,強烈的光線射進眼簾,眼淚在強光的照耀下,不知不覺流淌下來。

  劉盈有些發愣,下意識扯扯自己的手,不想和甯王那麼親密。

  可她的手卻被甯王握得緊緊的,緊接著眼簾中印入甯王俊美的面容,對方伸手取來濕潤的絲巾,小心翼翼擦著她眼角的淚水,語氣是說不出的熟稔與親昵。

  「不要哭,乖,沒事了,什麼事都沒了。」

  「我……這是怎麼了?」

  劉盈問,因為昏迷太久沒有說話,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問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忽然哭了出來,可是聽在甯王耳裡,似乎變了意思。

  「你被花盆砸到腦袋,現在試試,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甯王關切殷殷。

  被花盆砸到腦袋?劉盈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古怪。這是怎樣巨大且可怕的花盆,能把人腦袋砸出個窟窿?

  甯王好像沒看見她的表情,兀自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先喝點粥吧,你很久沒有吃東西,恐怕都餓壞了。」說著手一揮,立刻有討巧的婢子送上一碗熬得雪白的粥。

  甯王伸手接過,一下一下地吹,不多時將勺子遞到劉盈的嘴邊。

  劉盈看著眼前鑲著碎花的小勺子,裡面盛著雪白的粥,因為吹涼了,只有零星的白氣冒出。那握著勺子的手,修長而雪白,保養得很好,食指處卻有淡淡的繭子,看得出甯王應該是使劍的。

  這樣一雙使劍的手,用來拿湯匙,侍奉人前?

  劉盈忽然這一切簡直覺得荒誕得可以。

  她不張嘴,甯王也不移開勺子,二人兩兩相望,似乎在比誰的耐性更好。

  半晌,劉盈頭皮一陣發麻,實在受不了他「溫柔」、「哀怨」的目光,終於低頭,囫圇吞下一口粥。

  「這粥裡,有雪梨、白木耳、雪蛤……」甯王一口氣說了數十種滋補藥材。

  劉盈一口粥含在嘴裡,那一瞬間臉色變得比甯王還要哀怨,這十九王爺到底想滋補她,還是看她太活蹦了,居然想出這招來噁心她!

  小夫子從小就不愛吃那些滋補品,特別是十幾種東西熬成一鍋,誰知道這藥性到底是滋補,還是會克出什麼毒來。

  偏偏眼前的甯王還是一臉溫柔,劉盈想了想,覺得比那十幾種藥物混在一起更噁心的,還是向來冷酷的甯王化身溫柔小羊羔。

  她忍著頭皮發麻的寒戰,面無人色吞下了一整碗粥,只想著甯王快點走吧——對著一張前後反差如此大的臉,她實在不自在。

  但甯王今天好像就和她杠上了,青花瓷碗往身邊婢子手上一送,又坐回劉盈床邊。

  「頭還疼嗎?看你這樣,我總不好受。都怪我,居然把花盆放得那麼高,否則你也不會受傷……」他開始喋喋不休。

  花盆!又是花盆!

  十九王爺這樣一遍遍重複,到底想怎樣?

  劉盈閉上眼,不想聽。然而甯王溫軟的聲調卻像是有魔力似的,混沌的甜黑一分分闔了光線,攏了下來,悄無聲息似要覆蓋住她全部的思維。

  「相思,相思!」

  過了許久,耳邊傳來甯王一迭連聲的呼喚。

  她猛然抬眼。

  甯王伸手擦擦她額角的汗水,輕聲道:「相思,累了嗎?那休息一會兒吧。」

  相思?

  劉盈心中忽地一跳,「相思是誰?」

  「相思是你的名字啊,你忘了嗎?」甯王溫柔地撫著她的頭,語氣舒緩輕柔。

  她劉盈什麼時候,也不會叫相思!一瞬間,無數種心思在心頭激蕩,她想笑,想問十九王爺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恁多的思緒一掠而過。

  就在她抬頭想要說話的時候,忽然看見甯王眼底星星閃閃的光芒,一個念頭猛地從心底一掠而過——

  甯王憑什麼篤定她是相思?

  這些人為什麼咬定她是王妃?

  以甯王的性子,絕不做沒把握的事。

  這一個個都不是閒人,誰會拿這些東西開玩笑?

  除非……

  想到這兒,劉盈心中忽地一片清透。

  她吞下話音,抿緊略顯蒼白的唇,一言不發。

  甯王見她反應如此,倒是十分滿意,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也不知是對自己,還是對誰,輕輕說了一句,「記不住了也好!有些事,實在不是你能管下去的。就這樣吧……至少留條性命。我們誰也不去管了,東夏還有那麼多的景,看也沒看,人生多無趣,能和你一起走遍著東夏每一寸土地,我很開心……」

  這句話有些飄忽。劉盈藏在袖下的手,緊緊地攥了起來。

  甯王這是什麼意思?

  曾經熱衷權勢,養精蓄銳,把自己名聲敗得不成樣子的甯王,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些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對,應該是再往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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