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雙鯉迢迢一紙書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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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膝下有七子,近五十才得了這麼一個千金,愛如珍寶,合家上下都呼大小姐,但說起來她應該是老么。顧大小姐名喚倩兮,不但姿容無雙,更難得的是性子嫺靜和善,惜貧憐弱,身上沒有一絲天潢貴胄的驕縱。 天封百姓私下裡管她叫——「顧觀音」。 顧倩兮在天封百姓眼中便是天降鳳女,比天上日月還要光燦奪目,便是天女下凡,也抵不過顧倩兮的一根小指頭。 劉盈,縱是有驚世之才,又算得哪根蔥,哪瓣蒜? 而先前劉盈尋小獅子,去赴的那個顧門宴,卻正是顧琅為女選婿而設的宴。 連劉盈身邊的侍兒玲瓏,都說顧倩兮姿容無雙,可見是個怎樣風華絕代的女子。 就在人聲鼎沸中,那挺秀如竹的青衣男子身邊——額抹鳳凰的白衣女子下意識就想站出,卻被那渾身陰鷙氣息的男子拉了拉手臂。她猶豫了下,輕紅水潤的薄唇稍一開合,想說些什麼,終是忍住。 只聽一個溫軟如東風拂過柳枝的女子嗓音緩緩響起,「姑娘果然厲害,小女不才,願與姑娘考較詩文,不知姑娘可有興趣?」 話音剛落,就聽一人驚呼出聲,「顧小姐,是顧小姐來了!」 人聲鼎沸,赫然間壓下劉盈的應聲。 ——這是顧倩兮? 劉盈心下一顫,忙抬眼看去,但見這女子身量纖秀,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雖戴著鳳凰面,那胡頭下,一雙晶瞳宛如秋光翦水,露出的一角肌膚,潔如凝脂滑膩。當真俏似三春桃,素比九月菊。 這還是戴了胡頭,若是取下那胡頭,該是何等傾城之姿,恐怕比之當日在寧王府上看見的相爺之女——容笑笑,更添幾分明豔。 劉盈一時感懷良多,禁不住多看了兩眼,又覺隱約面熟,卻想不起何時見過。 胡荼,便是被自己推到了她的身邊嗎? 她忽然想起了胡荼,又想起了如今還身陷囹圄的申老夫子,只覺心中一痛,蒼茫如此間落葉飄零,說不盡的悲與痛。 她匆忙垂下眼瞼,腳步禁不住倒退幾步。 甯王發覺她退縮的心理,站在那兒,低聲道:「這麼就怕了?」 「我……」 「沒什麼我不我,本王命你贏她。」頓了頓,他狂妄道,「你不必懼什麼,有本王在這兒,沒人敢為難申嚜那老頭。」果然不愧是心機深沉的十九王爺,只一眼就看出劉盈顧忌的到底是什麼。 輕描淡寫的一句,徹底絕了劉盈的顧慮。 此時,顧倩兮人如青蓮,宛然在人前,軟聲輕笑,「我見姑娘手中拿著那張蓮花箋,出題是——梨花。小女不才,題的句是——枝低疑雪壓,揉碎春顏色。姑娘可以先就著梨花,題一句。」 她就是那個題句的主兒? 不僅是劉盈抬頭看她,就連甯王,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這句委實精彩,劉盈擅評詩,卻實在沒題過幾句詩。她嘴裡有些發苦,口中下意識吟道:「微雨湔寒枝,墀雪盈春濃。」話音一落,就見諸墨客咀嚼兩遍,忽地,所有人對視一眼,紛紛哄笑出聲。 「小姑娘,你說什麼什麼?墀雪?傻了吧。梨花開的時候,窗上怎麼會堆著雪?」 「違了時令,不合,不合!」 「還是回家學了聲律啟蒙再來吧,還想和咱們顧小姐比詩文,你當你是誰?」嘲諷的聲音,此起彼伏,似一根根尖銳寒針,紮著劉盈的心口,隱約刺痛。春明景和,難道就不會有墀上清明雪? 曾記得,小獅子的窗前,栽著幾株梨樹。 那日,下了一場小雨,那些雪白花瓣就紛紛順著風,鋪滿窗前,宛如一場初雪。 小獅子推窗,在那兒融融一笑,那一瞬,真似春色滿園。 她撐著漏雨的骨傘,狼狽地站在雨中,全身濕淋淋的一片,有些氣急敗壞地看著把她叫到府中的小懶獅。 剛想出口斥駡,就聽他隨口吟出了,「微雨湔寒枝,墀雪盈春濃」這個句子。 最是無憂少年事,點點滴滴念至今。 原來,只是想想都會心痛。 乍聽到這句,顧倩兮含笑的眼眸陡然間掠過一抹尖銳,宛如被尖針狠狠地紮了紮,有些驚疑地看著眼前的素衣少女,面上也就隱下了那絲嫉恨。 半晌,顧倩兮才勉強笑道:「姑娘好俊的文辭,寒枝上落下梨花瓣,堆在窗前的景色,確是述不盡的春色。」 這句詩,她聽過。 不過精明如顧倩兮,自然不會說出在哪兒聽過這樣的句子。 劉盈一雙清眸,靜靜地睇著她。 顧倩兮於是笑道:「散句兒難斷高低。這麼著吧,一炷香的時間內,小女與姑娘信筆馳疆,以月、夜、情為題,誰寫的詩句又多又好,就算誰勝,姑娘覺得如何?」 「喏。」 劉盈神色疏淡,隨口應了。 火光耀著她沉沉烏瞳,那是雙漆黑安靜的眼眸,如今一耀,便多了幾分琉璃剔透的神采。對她而言,怎麼比,還不是這位天封城天之驕女一句話的事。她原是個平心靜氣的人,如今被推出來,全非本意,自然也就無謂。 可這神色,卻熱鬧了天封百姓,一個個鼓噪著,對劉盈的怨念陡地就沸騰起來。 諸人情緒激昂地移來了兩張案桌,取來了紙張與筆墨。 淨壇上,爐香剛剛亮起了一點兒瑩瑩紅光,立刻便有青煙嫋嫋升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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