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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也沒聽見院子裡刀槍相擊之聲,只是死死地盯著那三根引線,想著掙扎了這麼久,我終要死了嗎?

  直到朱紅大門被人從外面大力震開,屏風一下子被人推倒,我才側過頭去。

  逆著陽光的那個人影,正是我恨的源頭,夏侯辰。

  此時,求生的願望讓我忘卻了一切仇恨,只叫道:「皇上,快救救我,炸藥快爆炸了!」

  他隨眼一望,見我被縛於床上,忙想過來解開我手上的繩子,我忙道:「皇上,先熄了那火!」

  我的頭用力地擰向火星快到達的地方,仔細一看,心底卻冰涼了,原來那火星本來只是一路,到了中途,卻忽地岔開成四路,各向廊柱燃去。夏侯辰飛身而上,手掌握了一柄小刀,忽地斬向一路,將那火引斬斷,可另外三路卻依舊呲呲地燃燒著,如毒蛇一般地吐著舌頭向前,直逼向倚在廊柱之間的火藥。

  我絕望地望著那火引燃燒,見他又急忙奔向另一處火源,依舊用小刀斬斷,可卻還有兩路,一路更是燃得極快,只有一炷香長短了,我死死地盯了那一處,叫道:「皇上,快斬斷這裡!」

  他卻不理,急走幾步到了另一處的火引,一揮刀便斬斷了。

  待要走到那一處之時,卻已經遲了。一聲巨響,我嚇得閉上了眼睛,只聽見有廊柱斷裂的聲音,屋頂轟轟地倒塌,鼻端聞到了塵土飛揚的氣味,更感覺腰間忽地劇痛無比。那一陣疼痛過後,我才敢睜開了眼睛。有一瞬間我什麼都看不清楚,過了幾秒鐘,才隱隱見到屋內的情形,原來,因撐住屋頂的廊柱被炸毀,有半邊屋頂塌了下來。一根極長的木條砸在了我的身上,正中我的腰間。我的雙手依舊被縛在床頭,微一掙扎,卻掙了開來,原來床頭的欄柵已被砸斷了。

  我想要起身,卻感覺腰間別痛,伸手摸向那裡,只覺腰間濡濕,滿手粘膩,不用想,我也知道自己的腰間被木條的尖刺穿過,血一股股地流了出來。

  我忙道:「皇上…皇上…」

  「朕在這裡!」

  視線在黑暗之中漸漸也能看得明白,我看清楚他獨倚在離我床頭不遠處的牆邊,一動不動。

  我見他情形尚好,沒有被砸倒,便松了一口氣,道:「皇上,您過來幫幫我。臣妾恐被木樁子砸中了,起不來身……」

  我略一掙扎,便痛徹心骨,不由自主地叫了出聲。他卻沒有上前,依舊倚靠在牆邊,道:「朕也動不了了,小腿被房梁砸了。你少安毋躁,康大為帶人在外面與那幾名高手應戰,應該很快就過來的。」

  我應了一聲,感覺腰部仿佛開了一個泉眼,液體從那裡淚淚流出,帶走我全身的熱量與力氣。渾身漸漸冰冷,可我的神志卻依然清醒。此刻的情形與那一年大雪紛飛之時沒什麼不同,我真的要死了嗎?我一生都在恐懼死亡,為求生存甚至於不擇手段,想不到還是逃不脫此種命運。

  眼前仿佛又在飄飛無窮無盡的大雪,冰冰涼涼的雪粒沾在我的頭頂,我的身上,讓我熱量盡失,寒冷徹骨。我忽地明白,我不是在怕死,怕的,卻是這種感覺,獨自一人,孤身上路,沒有人陪,沒有一絲溫暖。

  「甯雨柔,寧雨柔,你應一應朕!」

  我喘了一口氣道:「皇上,臣妾要先走一步了。皇上,若您腳上的傷不嚴重,不如過來抱抱我……」

  可他依舊倚在牆邊,甚至沒有嘗試搬開腳上砸下的木樁,只道:「朕過不來。寧雨柔,你堅持一下,康大為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抬頭望了頭頂,忽見我躺的床頂,一條樑柱搖搖欲墜,仿若要砸了下來一般,不由苦笑,「皇上是怕過來了,便與臣妾一同陪葬吧?」

  夏侯辰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不錯,朕是九五之尊,有整個天下等著朕,整個朝廷等著朕,朕為救你,已經以身犯險,犯下了最大的錯,朕要惜生!」

  我被他的話激得怒從心頭起。我一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的,可為什麼聽了他這樣絕情的話,雖處於這種狀況,我依舊會憤怒,會失望,會百感交集?

  我勉強提氣道:「皇上不必再說了,臣妾一向是知道皇上的,如若如此,皇上也不會選了臣妾。臣妾求錯了人…」感覺眼內有淚流下,心中直發酸,「原來我怕的,並不是死亡,而是死後唯有臣妾一個人,孤單上路。」

  他淡淡地道:「你放心,我們之間既有協議,我不會讓你孤單上路的。朕會給你一個風光大葬,而且叫你身邊侍候的素靈等人給你陪葬,更會公告天下,說你是為了救朕而死,死後追封為皇后。這是朕答應你的!」

  我惱得忽略了身體熱量的流失,勉力道:「我不要什麼陪葬!素靈等人皆與我一樣,都是苦命之人。你何必如此?我所求的你不肯,死後的事,我又怎麼理得了?」

  我想過他的絕情,卻想不到他如此的絕情。我得承認,不知何時,在我沒發覺的時候,一縷情絲已掛在了他的身上。他這樣的男子,又有誰會不傾慕?雖然他對我的好,只為了那個協議。

  一想及此,我便悲從心來,倒減了幾分身體的疼痛,原本因血液流失漸漸有些昏沉沉的頭腦也清醒了過來。心如在滾沸的水裡煎熬,對他的恨卻漸漸地升起,我不假思索地道:「如若不是因為皇上,臣妾又怎麼會處於此種狀況!」

  他淡然地道:「你是朕的女人,自當為朕分憂解難,又豈能有你選擇的?」

  我心灰意冷,便又感覺到腰間的別痛,不由呻吟出聲。他卻沒有出聲問候,看來他見我價值已盡,便連平日的假扮示好都不能了。可他又為什麼會以身犯險進來救我?

  「既如此,皇上為何還進來?」我沒有說出口的一句話便是,為何還讓我有了希望,以為自己在他心目中有些地位?

  他說出的話仿如冰雪浸過,「這也是朕最後悔的,為何闖進來救你,讓朕處於如此的險地?」

  我心底冰涼,對他最後的一絲希望終都熄滅,便道:「皇上如若沒事,出去了,便為臣妾的妹妹申冤吧。臣妾的妹妹為皇后所害,害她的,便是一種名為豆娘的蟲子。皇上只要一查,總會有蛛絲馬跡現出的。」

  腰間以下漸漸的冰冷,手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那種濡濕逐漸蔓延開來,手肘之上都是粘糊糊的感覺。我想我現在整個人浸在血泊之中吧?這是否讓皇后達到了目的?

  「此事朕當然要查。皇后一党此次已被朕剷除,無論是與不是,已經不重要了。」

  我的力氣越來越少,幾乎張不開口,只緩緩地答他:「那臣妾多謝皇上了。」

  「寧雨柔,你不想知道朕是怎麼羅織罪名,讓你的父親背負叛國罪問斬的嗎?」

  他聲音冰冷,卻帶有一絲得意,如一支強心針般打入我的心底,讓我對他的恨意陡增,「你說什麼?」

  「你那父親雖官居三品,只可惜太過唯利是圖了,與你簡直一模一樣,全心全意地巴著上官一家,是上官家極佳的打手。朕不除了他,又怎麼能順利的繼承大統?朕只需略施手段,以自己為餌,讓人以為在朕落難之時他救了朕,便給他帶來了殺機。朕只要順水推舟,再叫人製造了幾項罪名給他,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將他判以斬利!」

  我喘了一口氣,道:「原來您之所以選擇了我,並不是偶然,您是想將臣妾捧到天上,再打了下來,以報復家父對你的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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