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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我帶著素靈小跑步地往昭祥閣趕,心中後悔為何不帶了粟娘出來——如有了她,不必康大為出手,也不會讓甯惜文有如此做的機會。這便是弱質纖纖的女流之輩的弱點了。不管她掌有多大的權勢,一旦遇上了潑婦一般的人,便是如此簡單的計謀,也是無可奈何。

  正想著粟娘,粟娘便在前頭出現了。她身形極快,一眨眼便來到了我們跟前,道:「娘娘,我們快些回閣。」

  她一手拉著我的左胳膊,另一手拉住了素靈的右胳膊。我感覺身形忽地輕了,走起路來快了很多,簡直不需要我用力一般,只一陣間,便到了昭祥閣。我趕緊換下被撕扯亂的衣服,梳好頭髮,這才吐了一口氣。

  剛剛坐下飲了半盞茶,便聽見有人報:「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我心想,他們來得倒是挺快的。我用手撫了撫一絲不亂的頭髮便出廳迎駕。

  除皇后、皇上之外,果然甯惜文身邊的宮婢也在。她的頭髮還散亂著,顯是素靈扯的。

  皇后見我衣冠整潔地出來迎駕,略怔了一怔,笑道:「有人向本宮報告華夫人與甯貴人在花間拉扯,本宮尚且不信。華夫人怎麼會如此不小心,明知甯貴人有了身孕,還向甯貴人發難?皇上您看,這前來打小報告的小蹄子是不是看錯了?」

  那宮婢嚇得一激靈,當即跪下,「皇后娘娘,奴婢沒有看錯。你看看,華夫人娘娘扯破的衣服還在這裡呢!」

  我笑指掛在衣架上的那件,道:「你說的是這件吧?關懷你家娘娘是對的,可也別胡亂猜測其他人等都是害你家娘娘的兇手啊。本妃回閣的路上也不知從哪個假山上掉了塊石頭在小徑中央,本妃一下子沒看清楚,摔了一跤。這麼巧被甯貴人看見了,便扶了本妃一把。本妃一看,她自己粗身笨體的,哪能叫她來扶,便大聲叫人止住了。被這護主心切的宮婢遠遠地見了,便慌了起來,倒驚動了皇上皇后。」

  我拿起掛在衣架的長裙,指給皇后看,「瞧瞧,這上面還有新泥呢,可憐撕了這麼大一塊,這件裙子就這麼廢了。」

  夏侯辰冷冷地道:「不知眼色的奴才!如此小事,也大驚小怪地叫了朕前來。別以為你家主子有了身孕,你們便個個得勢了!」

  聽他護著我,我意外地抬頭望他,卻見他皺著眉,眼眸暗暗的,並不望我,只對皇后道:「皇后,今兒你也累了,被這些大驚小怪的奴婢一鬧更煩心,我們先回去歇了吧。」

  皇后臉上微露失望之色,但也知道今兒個唯有如此了,便道:「華夫人既跌了,便要使御醫看看才好,要知小病也可成大病,那就不好了。」

  他們走後,我才跌坐在椅子上,感覺腿軟腳軟,站立不起。僅僅一次會面而已,還是不期而遇的,就差點兒把我拖入險境,甯惜文,你真的那麼恨我,恨得入了骨?

  想想夏侯辰事先提醒我的話,雖是惡狠狠地說的,想必他早已瞭解皇后是個什麼樣的人,時家是一個什麼樣的家族,才會下了如此狠手。

  我原先還想求夏侯辰救甯惜文母子一命,現在卻越想越覺好笑,真感覺人生荒謬無比,唯一想救的人,卻想拿了我的性命。

  天色漸漸暗了下求。我坐在大廳之中一動都不想動,素靈幾次想讓我用膳,我只趕了她走。腦中仿佛一片空白,看著月光下樹影印在窗櫺之上,仿如群魔亂舞。是不是像我這樣的人,不配擁有親人?

  甯惜文扭曲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她眼裡只有對我的恨,全無半點兒往日的情分。我卻仿若看見了小小的她跟在我的身後,一聲聲地叫著:「姐姐,姐姐,等等我……」

  失去的回憶忽然間湧了上來。我與甯惜文在院子裡跑著的時候,大娘與娘親也曾相視而笑,原來她們也有和睦的時候。可為什麼那個時候,我把一切都忘了呢?憶起的,只是大娘的逃離與背叛。

  第三十七章 暗夜漸解苦心 末路去向何方

  「你現在知道朕為何不答應你的要求了?」夏侯辰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過頭,暗暗的夜色之中,他就站在門邊,襯著濃濃的夜幕,仿佛只是一個影子。

  我忙跪下行禮,聽他叫了平身方才站起身來。

  他一擺手,素靈便點燃了壁上的燈燭。我只覺刺眼,用手背擋住了視線,閉了閉眼,卻見夏侯辰明黃色的身影向我走來。他皺著眉頭,漆黑的眼睛在燈光照射之下仿如寶石。我還未醒悟過來,手便被他握住了,「讓朕看看,傷在哪裡?」

  我忙縮回手,勉強笑道:「臣妾怎麼會受傷?」

  素靈在一旁道:「娘娘的頭皮現在還在流血呢!」

  我的身體馬上被他一下子按進了懷裡,頭髮上的釵環被打開了,頭髮如瀑布般地撒下,擋住了我的面容。我略感不適,又聞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男子味道,不知為何卻臉紅了,想要躲開,卻被他按住了:「別動……」

  康大為的聲音隨即響起,「皇上,這是藥膏。」

  我羞得渾身發熱,心想他從未在人前與我如此親熱過,這下可被人看全了,嘴裡便道:「皇上,讓素靈…」

  話未說完,整個頭便被他按在了胸膛之上,口鼻被一下子堵住,我喘不過氣來,未說完的話自然也沒有人聽。

  一股極清涼的味道從頭頂傳了過來,火辣辣的疼痛經這藥膏一抹,舒服了不少。

  我的頭被他按在懷裡,瞧不清周圍的情況,卻聽康大為招呼著眾人退了下去。我與他什麼都做過了,有些還不足以為外人道,但不知道為何,他此時的作為,卻讓我更無所適從,渾身猶不自在。

  他扶我坐下,卻按著我的頭不讓抬起,邊緩緩地按著我的頭皮,讓藥膏浸入頭皮之中,邊道:「朕記得,那一次朕也讓你頭部受過傷。你也是這樣若無其事,一樣地任朕予取予求。朕那時就想,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她可以隱忍成怎樣?」

  他醇和的聲音在室內緩緩地迴響,我感覺到他胸膛因發聲而震動著。我側了側頭,卻又被他按住了,只聽見自己聲音模糊地道:「臣妾讓皇上為難了?」

  按在頭皮上的手略一停頓,又緩緩地按了下去,「你豈止讓朕為難?朕那樣對你,你只是隱忍,一直忍下去,朕便知道,你和朕一樣,都是從忍字下面過來的。」

  他少年便被封為太子,卻因失了親生娘親,被皇后撫養。他從小就知道,若想成功登上帝位,唯一的依靠便是皇后。這其間,他又忍了多少回?忍著喝下皇后賜給他的酒:忍著讓皇后以為他可以操縱,可成為傀儡:忍著壓下自己的聰明才智:忍著讓自己慢慢地長大,有了能力:忍一切不能忍之事。

  他的拇指緩緩地按在我的頭上,我忽然間明白了:他清楚我所受的一切,所以,他才會如此地明白我,才會如此徹底地知道我哪些行為是在作假,哪些為真。

  「臣妾不該不聽皇上的話的。」這個時候的我全身疲累,已不想作假,依偎在他的懷裡,我輕輕地道。

  心中感覺卻是怪異。之前我是如此的怕他,特別是在知道他對皇后的手段之後,只要他接近於我身前一米之內,我都感覺渾身寒冷戰慄,可為什麼此時伏在他的懷裡,我卻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只感覺溫暖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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