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如夢令 | 上頁 下頁 |
一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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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守在峽谷的兩側,用滾石和長箭不停的阻止潮水的湧動——穿著土黃色鎧甲的人潮,一波一波的湧進了峽谷裡。滾石和長箭只能暫時延緩他們前進的腳步。 加上從英匯身上收回的那一支,我的金箭只有兩支了。我抽出一支小心翼翼的搭上弓弦,瞄準了人潮中手舉令旗的參郎將。他手中紅黃兩色的令旗在山崖上看來格外的刺眼。 我拉滿了弓,瞄準了他的眉心。在層層鎧甲的保護之下,只有這裡才是唯一的命門。金色的長箭化身為一道金色的閃電,極快的劃過了峽谷的上空,準確無誤的射進了他的額頭。 紅黃兩色的令旗在半空中微微一頓,立刻淹沒在了土黃色的人潮中。 「放箭!」冥川的聲音十分乾脆的下令。 山崖兩側長箭飛蝗一般黑壓壓的射出。然而峽谷中的混亂卻只持續了極短的一段時間,土黃色的人潮又開始以無比堅定的姿態繼續向前推進。 我收起了弓箭,飛快的沖著冥川做了一個「撤退!」的手勢。 撤到容西嶺的時候,午時剛過。 我們迅速的穿過了雷陣,直奔並洲而去。身後,斷斷續續的響起了地雷的爆炸聲。回頭 一望,容西嶺上空的塵土和煙霧已經揚起了半天高。不過,對於楚德的大軍來說,區區一個雷陣,是阻擋不了多久的。 翻過了最後一片荒涼的高地,並洲城遙遙出現在了視線的盡頭。霧氣氤氳中,宛如海市蜃樓一般,晃動著些微的不真實。 「城主!你看!」冥川突然向前一指,臉上流露出十分驚訝的神色。 的確有些不同尋常。並洲的城門緊緊的關閉著,但是城牆上卻人影憧憧。我的視線移到了城牆之上,忍不住心頭一顫,只覺得一股寒意由腳底一直蔓延到了頭頂:並洲的城牆上高懸的並不是東瑤城的兩面城旗,而是……鮮紅刺目的……楚德的帥旗! 這怎麼可能? 城牆上射下一排密箭,成功的阻止了我們前進的腳步。雉堞的後面,閃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銀白色的頭盔,銀白色的鎧甲,頜下一領紅色的方巾。恍然間,竟似出征大楚國那一天,含淚送行的情景…… 我的手緊緊的纂住了金弓,再緩緩放開。 竟然是他! 難怪他沒有參加偷襲赤霞關的行動——這一瞬間,我全都明白了。 也許只是一瞬間的遙望,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只能看見他的身影,卻看不清也猜不到此刻的他,該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表情呢?應該是欣喜吧。那欣喜的下面,也許會有一點壓抑的隱痛…… 從沒有想過我們之間,會這樣隔著一座城遙遙相望…… 可我們之間的距離,又何止是一座城池呢…… 緊咬的唇齒間漸漸漫起了鹹澀的血腥味。 我終究是錯了。在這樣的時刻,我不該留林汝一個人看守並洲…… 冥川焦急的拉住了馬韁繩。而我們的身後,已經揚起了漫天的塵土。 我迅速的掉轉馬頭。伸手指向了路良山的方向:「進山!」 一入夜,密林中的山路就變得複雜難辨。 潮冷的霧氣陣陣襲來,不多久,身上的鎧甲就已經被打濕了。粘答答的貼在皮膚上,說不出的難受。鎧甲內層的粗布經過了鮮血的反復浸泡,早已變得脆硬,隨著走路的動作一下一下的摩擦著傷口,宛如粗糙的砂紙。 在密林中已經找了整整一個時辰,卻還是沒有找到半山腰的那座山神廟,不禁有些心浮氣燥起來。跟在我身後的同伴卻都靜悄悄的,沒有人發出一聲抱怨。我轉頭去看冥川,幾縷濕發粘在她的臉頰上,略略透著幾絲疲憊,眼裡的神情卻是昂揚的。觸到我的視線,她展顏一笑,露出了一顆俏皮的虎牙。 那笑容裡,有我能看懂的信任,那是全心全意的信任。 我迅速轉頭,眼裡卻有止不住的酸澀。 左前方傳來一聲輕微的「喀嚓」,我連忙停住了腳步。就聽一個熟悉的聲音試探的喊了一聲:「山雞?」 我立刻松了一口氣,「山什麼雞?!是讓你們學山雞叫,不是直接喊山雞!」 樹枝分開,露出了風譜難得一見的笑臉。在他的身後,是衣衫襤褸的冥月。冥月的一隻胳膊打著繃帶,半邊身體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看到我們,卻也是一臉的欣喜。 「城裡的人都撤完了。」風譜指了指頭頂上方,笑嘻嘻的說:「我們已經等了你們好久了。」 隨著他們往上爬,才發現原來山神廟就在我們上方不遠處。只是密林中枝葉層層糾纏,阻隔了我們的視線。這座山神廟並不大,容納不了我們這麼多的人。風譜一進廟裡,立刻召集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人一起去撬那山神的座台。 林中傳來沙沙的聲音,雨已經下得大了。站在小小的院子裡,抬頭望天,卻是黑沉沉的,仿佛有極濃稠的東西堆在頭頂。要窒息的感覺。 身後的廟裡傳出「豁啦」一聲響。借著搖曳的火光,看到了風譜滿臉的笑容。這個人跟風瞳一樣,越是到了事情緊急的關頭,反而越是輕鬆。 冥川和冥濤開始指揮大家排好隊伍,依次鑽進那豁然洞開的密道。一邊不斷的提醒大家:「洞外有人接應,動作要快。」 一張張疲憊的臉從我的面前緩緩的走過,他們的身上都血漬斑斑,臉上都帶著疲乏卻又鎮定的神情。 聽著我自己一陣緊似一陣的心跳,我開始焦慮的在他們的身邊來回踱步。當初為了儘快完工,洞口修得並不大。一次只能走進一到兩個人的山中密道,要走完這數百人,到底該需要多少時間呢? 遠遠的山下,轟然響起了一聲地雷的炸響。 我的心也重重的一跳,不由自主低喊了一聲:「快!」 隨著我的喊聲,山下又響起了第二聲地雷被觸爆的轟響。卻是越來越近了。 風譜緊了緊身上的腰帶,笑微微的說:「我去引開他們。」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卻只是一笑:「不要緊的。我和冥月在山裡已經貓了兩天了,地形摸得爛熟。」話音未落,幾個人的身影已經飛快的鑽進了叢林之中。 雨越下越大,整座路良山都沉浸在了漆黑的雨幕中。 丑時將盡,正是夜晚最黑暗,也最寒冷的時刻。 山神廟裡,影影憧憧的人群還在有條不紊的撤退。人雖然多,卻寂靜無聲。從我焦急的眼裡看出去,簡直象有意慢放的黑白膠片。 山崖下傳來了滾石隱隱的轟響。頓時將我從半寐半醒之中驚醒。 我驚跳了起來,一睜眼才發現灰濛濛的晨光竟然已經透過了枝頭的縫隙,絲絲縷縷的灑落在了我的身上。 雨不知何時停了。山林間已經漫起了濃稠的白霧。 廟裡只剩下十餘人了。冥川和冥濤依然站在密道的入口指揮著大家進洞,微弱的晨光中看去,兩人的額頭上都滿是汗水,不知是因為勞累,還是因為焦急。 看他們的神色,也聽到了山下機關被觸動的聲音。我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小睡片刻,果然讓人精神大振。漫不經心的繞到了冥川和冥濤的背後,運指如飛的點了兩人的穴道。 完全無視冥川投過來的咬人似的目光和眾人驚愕的表情,順手將他們扔給了面前的兩個大漢:「帶他們一起走。要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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