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如夢令 | 上頁 下頁
六四


  「小臭是孩子們前年春天從村外撿回來的一條野狗崽子。」老管家說,「少奶奶原來是很喜歡的,她住在這裡的時候,就把小臭養在跨院裡。這次少奶奶來了嫌它吵得厲害,就讓人把它牽出去宰了。」

  一聽是條狗,我的神經略微鬆弛了下來。院子裡多了張嬤嬤和小珠這兩個生人,狗當然會叫。至於李吳氏不理睬這些孩子,也許是因為自己有心事。

  一想到這裡,思緒又飄到了陳家橋。

  不知道羅光和曾平會帶回來一些什麼線索呢?

  鬚髮灰白的老掌櫃從厚厚的一疊賬本裡抬起頭,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說:「不錯,的確是從我們隆記珠寶店出的貨。赤金八寶盤絲瓔珞項圈,配料除了十六顆上好的南海珍珠,還有十六顆上好的藍晶石、十六顆上好的紫紅寶石、十六顆上品翡翠。」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絲絨墊子上托著的項圈,點了兩下頭,又翻過一頁,說:「這樣東西是三年前出的貨,買家是吳州風雲堡。」

  「吳州風雲堡,吳州風雲堡,」羅進喃喃地念叨著這個名詞,兩道眉毛緊緊地皺成了一團,「怎麼又牽扯到了他們身上呢?!」

  看到旁邊的曾平露出不解的神色,陳戰解釋說:「吳州風雲堡公開的身份是一方財閥。據說不但控制著北方數省的商業脈絡,而且南北之間的運輸以及焰天國同鐵龍、大楚等國的貿易也多受其影響。」

  羅光接著說:「據說吳州風雲堡早年由黑道起家,堡中不但豢養著眾多武林高手,而且堡主本身也有一身過人的武藝。江湖中有北方風雲堡、南方無敵莊的說法,他們是江湖中最大的兩股勢力。」

  我和曾平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羅光和曾平從陳家橋回來時並沒有帶回來什麼線索,他們按照李橋父親提供的地址找到李吳氏的娘家時,那裡早已經人去樓空了。鄰居對這一家的情況也不甚瞭解,因此他們只能聯絡當地的縣衙,請他們描出人像,追緝吳氏的下落。

  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多少有點喪氣,所以一聽到我們這邊有了線索都是精神一振。

  羅進還皺著眉頭在屋裡來回轉悠,半晌才歎了口氣說:「不好惹啊。聽說吳州的郡守見了風雲堡的堡主都稱兄道弟的……」他頓了頓,又說,「風雲堡前些天大辦喪事,據說是老堡主病逝了。新任的堡主是前堡主的親弟弟,名叫風瞳。」

  我說:「並不是要去冒犯他們,只不過去瞭解一下情況罷了。況且我們去的話,最多也只能見到管家一類的人物。即使堡主知道了,恐怕也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裡——應該談不到招惹。」

  羅光接口說:「西夏說得有理,況且我們是拿著他們的失物,即使不謝我們,也談不到冒犯。」這是他頭一次站在我的一邊說話,我略略有些好笑地瞟了他一眼,這小子卻假裝沒有看到,只是表情開始有些不自然起來。

  羅進看看我,再看看羅光,終於點了點頭,「那你們去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措辭。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儘量不要節外生枝,惹惱了這一幫痞子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

  我和羅光都點了點頭。點完了頭,我才回過神來,我不是和陳戰一組嗎?訝然地望向羅進,他只是皺著眉頭,對我的注視視若無睹。再看陳戰,他似乎也沒有什麼意外的表情,一直在翻來覆去地研究那一個項圈。再看看羅光,正一本正經地給曾平交代什麼事。

  好像只有我一個人對羅進的安排大驚小怪。

  儘管我對羅光沒有什麼偏見,最初還一直希望能夠有機會跟他多溝通。但是到那麼危險的地方去,跟陳戰一組的話是不是更穩妥一些呢?

  我隨即想到,如果此刻我提出異議,那羅光我可就得罪定了。

  我歎了口氣,算了算了,都是工作。還是服從組織上的安排吧。

  遠遠的,在一片耀眼的雪光中出現了一座黑壓壓的城池。儘管離得還很遠,但是卻足以讓人感受到那一種傲視群雄的氣勢了。相比較而言,中京散發的是一種心懷天下的包容與大氣,而吳州所散發出來的卻是睥睨天下的霸氣。

  更加令我吃驚的就是原本以為是吳州的這一所城池,走進了才看到高大的城門口上掛著一塊耀眼的金匾,上面寫著幾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風雲堡」。因為剛剛辦過喪事,城上還戴著孝,越發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再看看城牆下面寬闊的護城河和高高吊起的飛橋,我忍不住回過頭問羅光:「這傢伙是不是有妄想症?把自己當上帝了吧?」

  羅光哧地一笑,反問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這就被嚇住了?」

  這傢伙還是頭一次沖著我笑,因此我也客客氣氣地跟他解釋,「不是嚇著了,只是我這樣的守法良民,最見不得有人挑戰律法的極限。真不知道這傢伙是怎麼能活到現在的。沒聽說過嗎?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羅光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我也懶得跟他解釋《論語》。心裡還在反復地想著一個問題:風雲堡不過是商賈,怎麼可以自建城池?律法中的逾制在這裡到底是怎麼樣的解釋呢?等我回去,一定得找太傅請教請教。

  走近了,可以看到城牆都是以青石砌成,不但堅固,而且十分美觀。護城河的寬度不足一丈,水面上已經結冰,從顏色上來判斷,似乎很深。

  城牆上有人探頭沖著我們喊了一句:「風雲堡是私人領地,閒人請勿靠近。以免誤傷。」

  羅光仰著頭喊道:「我們是中京刑部衙門的人,要見你們管事。」

  牆頭上的人縮了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回去通報了。從城牆的垛口似乎有不少的腦袋探出來打量我們,就好像我們是動物園裡關著的猴子一樣。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我感覺我的耐心已經開始一點一點地流逝。目測這城牆的高度,以我的內力恐怕不可能一口氣竄上去,如果中間換一口氣的話,就必須借助懷裡的陰陽索……

  「西夏,」羅光忽然喊我的名字,我一回頭,看到他一臉鄭重其事的表情,兩隻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看,「不可妄動。」

  我垂下眼瞼,心裡卻多少有些悻悻然:這小子好毒的眼睛,他怎麼看出來我正在打什麼念頭?再說,我也只是想想而已……

  城牆上吱吱咯咯一陣響,飛橋一點一點地放了下來。城門洞開,兩個家將打扮的大漢沖著我們一抱拳,說了句:「兩位大人請。」他們都是三十上下的人,一看就是身懷武功的高手。看到我的時候,詫異的神色也只是一閃即沒。

  一進城門,迎面是一處極寬闊的操場,中央立著兩根高大的旗杆。兩面繡有紅色火焰標誌的黑旗迎著風獵獵作響。這裡幾乎看不到人影,有一種很空曠的感覺。再往裡,道路兩側出現了不少跨院,看樣子都是外城家將的住處。街道上陸陸續續地開始出現一些家將的身影,都編成十分整齊的隊形來回巡邏。

  半個時辰之後,終於看到了內城。內城的規模似乎比外城略微小了一些,但是雕樑畫棟,卻更見精細。一個身穿醬色長袍的中年人正等在城門口,細窄的眼睛裡精光一閃,抱拳上來,十分客氣地說:「有失遠迎。在下風雲堡管事陳闖。兩位大人請跟我來。」

  我和羅光翻身下馬,一旁的家將正要上來牽馬,「愛你一萬年」立刻瞪起眼睛,不悅地跺了幾下腳。我連忙止住那名家將,「我的馬兒性烈。你們將馬兒系在何處?我親自牽過去好了。」

  陳闖十分羡慕地打量我的馬兒,口裡嘖嘖稱讚。我和羅光將馬兒牽進了馬廄之中,又悄悄喂了它一把桂花糖。說實話,「愛你一萬年」的警惕性還是夠高的,自從進了城,兩隻耳朵就一直支棱著,看樣子對於危險,它的反應比我還靈敏。

  陳闖一邊帶著我們往裡走,一邊詳細地給我們介紹風雲堡的結構,聽來聽去,無非是誇獎自己主人的領地是多麼的固若金湯,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這該不是跟我們示威的吧?

  從花廳之中望出去,內城中沒有了肅殺之氣,反而是一派柔媚的江南風情。窗外幾株怒放的梅花,無論是色澤深紅的朱砂梅,還是色澤雪白的賽雪梅都是青城一帶的名貴品種,在北方,恐怕也只有御花園裡才能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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