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如夢令 | 上頁 下頁
一三


  大半夜的,會是誰在院子裡瞎轉悠呢?

  我悄悄地開門出去看了看,但是什麼也沒有看到。會不會是剛出了人命的原因,鬧上鬼了?這個念頭雖然無稽,卻實實在在地激起了我一身的雞皮疙瘩。

  轉天紅梅帶我出去逛街的時候,我說了夜裡鬧鬼的事。她撲哧一聲就笑了,然後又伸手捏我的臉,說:「哪裡有鬼?」

  我有點急了,拉著她的手說:「是真的,我出去看了,院子裡沒有人。」

  紅梅不以為然地一笑,然後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我告訴你,你別聲張。大半夜在院子裡轉悠的,除了玉環沒有別人。」

  我一愣。看紅梅的表情,這事好像還真不是假的,難道鴻雁樓裡的人都知道?

  「為什麼?」我輕聲問她,「難道她是被關起來的?」

  紅梅搖搖頭,顯然不願意談這個話題,但是拉著我的那只手卻收緊了。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鴻雁樓的老闆到底是什麼人呢?好像誰也沒有提過。大管事嚴氏已經被收監,能把玉環關起來的,除了臨時的管事玉姐,就只有這個神秘的老闆了。嚴氏既然人不在,那麼她的房間裡會不會留下什麼線索呢?

  這天,我耐心地等待著天黑。

  我在張媽睡前必飲的那杯水裡下了一點藥。她夜裡雖然睡得很沉,但我還是有點不太放心。我靜靜地等著,終於,聽見了她親切的呼嚕聲。

  我躡手躡腳地摸出了房間。

  我們住的是下人房,在西院靠近院牆的地方。姑娘們都住在前院。幾個頭牌姑娘都有自己專用的繡樓,彼此互不干擾。嚴氏住在鴻雁樓靠東邊的廂房裡,客人一般是不去的,所以那裡幾乎是鴻雁樓最僻靜的一個角落了。從我這裡走,幾乎要穿過整個後花園。

  我剛剛拐上夕照湖旁邊的小徑,就聽到了從不遠處傳來的一陣嘰裡咕嚕的說話聲,趕緊躲到花叢的後面去。為了這次任務,我特意為自己準備了一件武俠小說裡大俠們行走江湖必備的夜行衣,此刻就穿在我的身上,當然,我的臉上也學著大俠們的樣子蒙著黑布巾。混在夜色裡,應該是不容易被發現的。

  我伏在花叢裡,大氣也不敢出,耳邊只聽得腳步聲越來越近。忽然聽到一個年輕的柔和的女聲在問:「嬤嬤,我想在這裡坐一坐,行不行?」這一句話裡帶著濃濃的懇求,聽得我心裡一動。難道她就是玉環?

  一個蒼老的聲音不動聲色地說:「姑娘,你別為難我了。」

  問話者歎了一口氣。緊接著,腳步聲簌簌作響,兩個人慢慢走遠了。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心裡琢磨著:如果這個年輕的女子是玉環,那麼,玉環不是生病,是真的被人看起來了。如果羅進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抓起來逼供呢?說不定這麼直接的方式最有效。

  我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確認沒有什麼動靜了,才繼續朝我的目的地前進。

  我還一直沒有鬧明白古人計時所規定的「子時、卯時」具體是幾點,只能估計是快到半夜兩點了。這裡沒有通宵表演這一說,所以舞場裡看表演的客人們早就散了。留宿的客人也都被姑娘們帶回了自己的住處。下人們忙了一天,也都回自己的屋裡休息了。應該是不會碰到什麼人,但是我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嚴氏的院門半開著,我剛剛摸進去,就看到屋裡有燭光閃動。

  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武林高手,所以,趕緊找了個黑黝黝的旮旯把自己藏了進去。緋紅色的窗紗上,燭光還在微弱地跳動。屋裡卻靜悄悄的,既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人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開始有點著急。算時間,給張媽下的藥應該是快要過勁了,萬一她醒來看見我不在……或者更倒楣的:萬一她醒來正好看見我一身夜行衣進屋——那可就真要了我的命了。

  該死的蚊子生命力真是頑強,無論在哪裡都有這種東西存在。不一會兒工夫,我露在外面的腦門上就被咬了好幾個包,又痛又癢,還不敢伸手去撓——正在萬般無奈之際,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兩個黑色的人影一前一後地走了出來。

  跟在後面的那個人忽然低聲說:「爺,嚴氏跟著您也有十來年了,她……」

  前面的那個人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這是主子決定的。」

  聽他的聲音,這人應該在三四十歲之間,冷冰冰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冰塊在撞擊著水晶杯,說不出的寒意侵人。

  跟在後面的那個人嘆息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停住了腳步,朝我藏身的方向望了過來。我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冷冰冰的殺氣。沒錯,就是殺氣,因為這樣一種壓力當頭襲來的時候,能讓人清清楚楚地知道他已經動了殺念。

  我的腦筋急速地運轉起來:我是跳起來先發制人?還是趕緊奪門而出?

  好像……都不是什麼好辦法……

  就在這死生一線之際,我的身邊忽然響起了一陣簌簌的聲音,然後從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聲宛如天籟一般的吟唱:「喵嗚。」

  一個淺色的毛茸茸的小傢伙飛快地從我身邊跑了出去。

  壓得我透不過氣來的那股殺氣立刻就消失了。難道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驚擾了貓咪的好睡?

  兩個黑衣人一前一後地出去了。我繼續潛伏在旮旯裡。直到這時,我才算明白,真是學到用時方恨少,如果我也是個武林高手……如果我也可以像電視劇裡的大俠那樣飛簷走壁……如果我……

  我暗暗發誓,如果我能活著出去,我一定要找個好老師苦學武藝。問題是……找誰呢?寶福?現在忽然想起了這個,好像是有點跑題了……

  我悄悄地鑽了出來,摸進了嚴氏的房間。

  月色不是很亮,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出房間裡的擺設,靠牆一張大床,床邊一架寬大的梳粧檯。然後就是幾隻衣箱,一套桌椅。

  床鋪附近、傢俱附近、牆上的掛畫後面都仔細看過了,沒有密道。衣箱裡摸了一遍,也沒有什麼異樣的東西。我站在房間中央凝神細想,這些女子如果想藏東西,一般會藏到哪裡?我現在不確定能找到什麼,但是以她如此詭異的身份,應該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我小心翼翼地摸到了梳粧檯,抽屜裡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盒子,有幾樣首飾,還有一些散發香味的東西,好像是香膏一類的東西。銅鏡下面的盒子裡有兩層小抽屜,上面一層裝著幾件首飾,下面一層是幾張硬硬的疊在一起的紙。銀票?收據?夜色裡什麼也看不清,只好先塞進懷裡再說。

  當我終於平安無事地在張媽的鼾聲裡摸回自己的被窩裡時,天色已經微微泛白了。

  我從嚴氏的房間裡摸出來的東西是兩張當票,出自同一家叫「順隆」的當鋪。當的是一些釵環首飾,金額都很大。我不太瞭解首飾在這裡應該當什麼價錢才正常,所以猶豫再三,還是悄悄地給了在鴻雁樓跑堂的林伯,讓他想法子轉交給羅進。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夜襲的第三天,羅進就派人把我接回了刑部。

  「為什麼?」我仰起腦袋,緊盯著羅進的雙眼。因為過度氣憤,指尖都微微抖了起來。

  羅進歎了口氣,低著頭把手背到了身後,來回踱著步。

  從視窗望出去,一個頭髮灰白的老頭子正蹲在刑部後院小園圃裡侍弄花草。明媚的陽光照耀著高牆下的綠草黃花,園圃裡一派生機盎然。

  我從窗外收回了目光,不甘心地望向了羅進。屋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一點也不用在意自己的形象,跳著腳又追問了一遍:「為什麼要結案?明明案子裡有這麼多的疑點……」

  羅進又歎了口氣,在我的面前蹲了下來,他這樣和我平視的時候,讓我有種錯覺,好像真的是……兩個正在研究案情的同事。

  「舞潮,你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奇怪得很,跟你說起案子的事卻感覺再正常不過……」他困惑地搖搖頭,「真是奇怪。」

  我氣衝衝地打斷了他的抒情,「你跑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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