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柔福帝姬 | 上頁 下頁 |
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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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是,」宗雋輕描淡寫地說:「我對他們不放心,而大金皇帝隨後也自己感到有必要派我同行督導。」 「如此說來,張通古接受改議內容亦是出自閣下授意?」 「都是些不損大局的小事,我讓他們不必斤斤計較。」頓了頓,宗雋又說:「就像對你的稱呼,何必拘泥於『江南主』與『大宋皇帝陛下』之分?承不承認,你都是南朝皇帝。」 趙構呈出一絲淡定微笑:「陳王閣下果然豁達明智。想來你南下目的也不僅限於督導金使,可有需朕略盡綿薄之處麼?」 宗雋亦漫不經心地淺笑:「於私,是另有兩個小小目的。一是尋花,一是訪人。」 「哦?」趙構略一揚眉:「尋花?」 「是。」宗雋舉目朝窗外望去,淡視月下花影,道:「梅花。」 趙構遂問他:「閣下欲尋何種梅花?」 「此事說來話長。」宗雋一笑:「我任東京留守時,有一屬下名為烏裡台,看中了其部將蘇卓府裡園中自南朝移來的十二株玉蕊檀心臘梅,便半要半搶地弄到了自己手中。蘇卓敢怒不敢言,暫時忍下了這口氣,一時也未與烏裡台有何衝突。豈料不久後烏裡台患急病身亡,臨終前把大半家產和那些臘梅都分給了正室所生的幼子查哈,而長子穆伊所得極其有限。那時穆伊見搶來的梅花無人懂得培植,已日漸枯萎,便勸查哈把花還給蘇卓,說:『你既養不活這花,何不將花還給蘇卓,他得了花必會因此感激你,日後再養好了,興許還會主動剪枝贈給你插瓶,如此一來有花同賞,你們各自都有好處,何樂而不為?』」 趙構聽得頗為專注,此刻頷首道:「這穆伊極有見識,卻不知他弟弟會否聽他建議。」 宗雋搖搖頭,繼續說:「查哈不同意,堅持說梅花是父親傳給他的,就是他的財產,不會還給蘇卓,穆伊也不得過問。語氣冷硬,穆伊便與他爭執幾句,隨後搬出府中,獨居於城外,平時兩兄弟亦不再往來。某日查哈出城打獵,偶經穆伊所居小屋,見那居室異常簡陋,便揚聲取笑,穆伊聽見頓時大怒,遂拔刀相向,兩人打了起來。而這時,蘇卓正巧帶著一批隨從路過此地……」 趙構了然微笑:「想必蘇卓亦聽說過穆伊建議還花的話,所以此時必會出手助穆伊。」 「不錯。」宗雋含笑道:「蘇卓本就頗有功夫,何況又有侍從隨行,當即出手將查哈拿下,並在穆伊默許下,一刀結果了查哈。」 「就這樣殺了他?」趙構問:「查哈的家人會服麼?」 宗雋道:「當然不服。他們告到了我那裡。」 趙構笑問:「那留守大人是怎麼判決的呢?」 「我喜歡聰明的人。」宗雋忽地大笑,道:「比起浮躁輕狂的查哈,我更欣賞有頭腦的穆伊。再說,蘇卓懂得幫助對他友善的穆伊,此舉亦得我心。所以我說是查哈挑釁在先,蘇卓是助穆伊自衛,兩人都無錯,並讓穆伊接管了查哈的財產。」 趙構拍案喝彩:「此案閣下處理得甚妙,佩服佩服!此後那梅花穆伊必還給了蘇卓罷?」 宗雋點頭,說:「那是自然。不過很可惜,梅花那時已全然枯萎,救不活了。遼陽府中也再無同樣的品種,因此穆伊托我日後幫他在南朝尋幾株一樣的梅花還給蘇卓,我答應了他。」 「這容易。」趙構引袖一指園內臘梅:「玉蕊檀心朕這園子裡多的是,閣下盡可隨意挑選。」 宗雋淺笑道謝。趙構擺手道:「區區幾株梅花何足掛齒。倒是閣下說服大金皇帝將河南地還與大宋之恩,朕一時無以為報,」此刻凝視宗雋的目光忽然有奇異的專注:「若日後有蘇卓相助穆伊那樣的機會……」 宗雋亦留意看他,悠悠道:「若事如人願,陛下可得的,又豈止河南地而已。」 趙構欣然起身,負手踱至宗雋面前,微笑道:「難得你我一見如故,談得如此投機,不如就此為兩國結下友好盟約,立書為誓,若大事得成,必永世修好,互敬互助?」 宗雋也站起,神色和悅,卻未答應:「我如今並非一國之君,不便為國立約。」 趙構道:「遲早的事,其實並無區別。」 「未必一定要立書為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宗雋淡淡一笑,舉起右掌,道:「我們擊掌盟誓如何?」 凝眸沉吟,卻也不過短短一瞬,趙構頷首道了聲「好」,抬手與他相擊,「啪」地一聲極為響亮,隨即兩人相視展顏而笑。 第四章 陳王宗雋·雪來香異 第九節 解佩 趙構再命侍女取來禦酒,與宗雋坐下對飲,其間婉言再探金國朝局,宗雋卻未再多說什麼,只道:「待需幫助時,宗雋自會告訴陛下。」趙構便也不好就此細問,須臾轉移了話題:「适才閣下說此次南下還欲訪人?」 「不錯。我有意拜訪兩人,」宗雋道,一笑:「其中一人如今已見到了。」 趙構知他指的是誰,微微抬頜,示意侍女為宗雋斟滿杯中酒,心照不宣地迎上他的目光,氣定神閑地等他說下去。 「金人口中的『康王』和宋宗室常提起的『九哥』是大金兩朝皇帝最大的敵手。不過,若非一位故人對『九哥』異乎尋常的關注,我對你的印象也許僅停留於幾位見過你的兄弟的簡單描述上,也不會有要結交你的想法。」待酒斟滿,宗雋也不急於舉杯,以一手閑握杯身慢慢轉動,目光仍落于趙構臉上,似還在細細觀察:「在我與她相處的那段日子裡,幾乎每天都會聽她提起兩人,第一個便是你,慷慨請行出使金營傲視敵酋的康王,複國於危難擔當起大宋中興大任的『九哥』。」 他目蘊的淡淡笑意有細微的繁複,一系列的修飾辭句並未讓趙構覺得有受褒獎之感。趙構暫時不去細品他言辭與表情中的玄機,平靜地問他:「這位故人是宋宗室子?」 「不錯。」宗雋答說:「她常在我面前誇你的英武剛勇、高尚氣節、冷靜睿智,和文明之邦天潢貴胄的優越氣度。年輕有為的康王出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輝煌經歷是她終日炫耀的資本,已即位稱帝的九哥揮師北伐一雪靖康恥是她永世不滅的夢想。」 眸光隨他的話語逐漸暗淡,一絲帶著雪意的梅香壓過濃郁的禦酒氣息詭異地襲來,心便這樣涼了一下,趙構索然問:「她是誰?」 依然握酒在手,宗雋有意無意地略向後一靠,目光散漫,神態悠然:「她便是我此次想見的第二個人,柔福帝姬……或者,現在應該叫福國長公主?」 「閣下跟舍妹很熟麼?」趙構冷冷問:「她是你什麼人?」 宗雋朝他舉杯,淺笑:「故人。」 趙構沒舉杯以應,漠然側首望向窗外:「舍妹微恙在身,恐不便見客。」 「手腕上的傷,養至今日應該已大好了。」言罷宗雋自己飲盡杯中酒,再看趙構:「聽說她自受傷之日起一直住在宮裡,你命御醫日夜守侯觀察治療,她現在已基本痊癒。」 趙構略一笑:「你知道的事頗不少,消息十分靈通。」 宗雋哈哈笑道:「哪裡哪裡!我從東京送部書給大金皇帝你都如此關心,而今我自己前來臨安見故人,連她患病情況都不清楚,豈非太失禮?」 趙構直身而坐,凝眸看他半晌,忽地再露笑容,提壺為宗雋再斟一杯,然後雙手舉杯致意。宗雋亦心領神會地依樣舉杯,兩人相對飲盡。 放下酒杯,趙構緩緩開口說:「舍妹南歸後似已將金國舊事全然遺忘,只怕並無與你敘舊的心情。」 「無妨,但將我來訪之事告訴她。」宗雋微笑說:「也許這正是治她失憶症的藥引。」 「她未必願意想起以前的事。」 「她不願想起,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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