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柔福帝姬 | 上頁 下頁 |
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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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楷側首以一種觀察的姿態注視著他,唇角的笑意意味悠長:「照理說帝姬行笄禮除父皇母后外只有嬪妃、姐妹、宗婦等內眷觀禮,兄弟很少參加,可瑗瑗指定請你觀禮,並將行禮日期定在你出行前一天,倒像是特意為你安排的一樣。你們平日經常接觸麼?」 趙構微有一驚,卻未形之於色,只斷然否認:「不,我上次見她時她還只有五歲。」 趙楷頷首:「其實這也不難理解,自九弟上次出使歸來,宮中少女莫不欽佩仰慕你英勇氣概,瑗瑗雖與你並不相熟,但想必對你也更加敬愛,而今對你竟像是比對我這親哥哥還要親幾分。」 「三哥此言差矣。」趙構淡然道:「難道我就不是瑗瑗的親哥哥麼?」 趙楷一愣,隨即大笑開來:「不錯不錯,是三哥失言了,九弟當然也是瑗瑗的親哥哥。」 「請三哥轉告瑗瑗妹妹,那天我會去觀禮的。」趙構終於應承。 趙楷點頭,微笑起身告辭而去。他是皇室之中最著名的美男,長袍廣袖地行走在晚風中,那眩目的容光有劃破暮靄的力量。趙構透過他與柔福相似的眉眼,再次分明地憶起了那日在華陽宮花影裡天真爛漫地誘惑著他的小妖精,心情越發沉重如暗夜來臨。 柔福笄禮當日,趙構隨趙楷一同前往龍德宮觀禮。趙佶頗喜歡這個女兒,也邀了趙桓及朱皇后前來,並讓鄭太上皇後親自為柔福加冠插笄。 兩位皇帝升御座後,提舉官啟聲奏道:「帝姬行笄禮。」於是笙樂大作,在女官的引導下散發垂肩的柔福緩步入大殿東房,等侯在其間的朱皇后為之梳發總髻,梳成後再引至殿中,樂聲稍歇,宮人唱祝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綿鴻,以介景福。」 先由主持宗婦為柔福加一普通釵冠,施以首飾,然後柔福再入東房著裙背、飲執事者所酌之酒,象徵性地略進饌食,又加大袖長裙,再進酒。最後再入正殿,宗婦為她脫去适才所加之冠,置於盤中命人徹去,然後太上皇後起身,含笑將帝姬的正式釵冠九翬四鳳冠給柔福戴上,並從一旁宮女所托的盤上緩緩取過一枝枝冠笄、冠朵,細心地一一插到她的頭上。隨後有執事者奉褕翟之衣進殿,請柔福著衣,並再酌一杯酒,請太上皇後親執,祝詞再響:「旨酒嘉薦,有飶其香。咸加爾服,眉壽無疆。永承天休,俾熾而昌。」祝畢太上皇後賜酒,柔福飲完,再食執事者所奉饌食。 此時的柔福身形雖依舊嬌小玲瓏,但加冠著服之後已有一派少女風姿,眼波偶爾流轉顧盼,落到趙構身上時卻仍會不禁地流露出他熟悉的那一抹頑皮之色。禮成後女官引柔福至趙佶面前,柔福朝父皇下拜,趙佶微笑命她平身,她依禮謝恩而再拜。經過一番瑣碎累人的儀式,柔福看上去略有倦意而有些不耐煩,平身之後微微朝前壓低聲音笑著對父皇說:「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了呀?」 趙佶正色道:「都及笄了卻還這般不懂事!先聽宣訓,再拜你母后,然後接受內眷及幾個兄弟的祝賀。注意行動走路要輕柔優雅,再不能像以前那般蹦蹦跳跳了。」 柔福略嘟了嘟嘴,說:「哦。」於是再拜聆聽提舉宣訓:「事親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順,恭儉謙儀。不溢不驕,毋詖毋欺。古訓是式,爾其守之。」 隨後柔福再拜,一字一字地背出她的答辭:「兒雖不敏,敢不祗承!」 歸位再拜,並再三拜謝太上皇後。 禮畢,柔福如釋重負地朝一旁坐席走去,準備接受皇后、妃嬪及眾內臣的道賀。應趙佶的要求,她行動間舉止輕柔而優雅,一抹清新純美的微笑綻開在她盛裝之下的華美容顏上,蓮步輕移,翩然生姿。 經過趙構面前時,她略停了停,輕喚一聲:「九哥。」眸中依稀有一簇溫暖的焰火閃動。 像是被灼了一下,趙構倉促點頭,想跟她說幾句祝賀的話卻不知如何開口,惟有清苦一笑。 柔福亦不再說話,自他身邊飄然走過。 趙構木然立於一旁,絕望地呼吸著被她風華暈染過的空氣,不覺一絲酸楚之意逐漸蔓延至鼻端。 第一章 高宗趙構·華陽花影 第九節 掛帥 靖康元年十一月甲子清晨,康王趙構入延和殿向皇帝趙桓辭行。趙桓親自離座授玉帶予他,再三好言撫慰,趙構淡然稱謝,隨即率副使王雲出城前往金營。 王雲也是個貪生怕死之徒,一路上喋喋不休地勸趙構說敵強我弱,不可硬與之對抗,殿下最好把他們提的要求盡數答應下來,否則很難全身而退,再要回京就不容易了。趙構漠然不答,最後聽得煩了便冷冷瞪他一眼,王雲嚇得一哆嗦才閉口不再出聲。 行至磁州,忽見有一著官服之人率領一群將士攔路跪迎。趙構勒馬,問:「你是何人?為何在此擋道?」 那人抬頭,目光炯炯有神,氣宇軒昂一派大將風度,朝趙構拱手道:「卑職是磁州守臣宗澤。上次肅王出使金營即被金人扣押,至今未歸。而今敵兵已進逼至此,危機已不是議和便可化解的了,敵酋詭辭要求殿下為使,實則意在誘殿下入營而非議和。請殿下三思,勿再前行。報國尚有許多更好的途徑,殿下貴為帝子,切勿因一時意氣中計落入金人虎口。」 他說的道理趙構自然也很清楚,知道斡離不這次絕對不會再放過他,此番出使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與之周旋,為大宋爭取一點抗敵的準備時間罷了。但此刻聽宗澤說「報國尚有許多更好的途徑,切勿因一時意氣中計落入金人虎口」,不免心有所動,便遲疑起來,思量著是否聽從他的建議暫不繼續前行。 王雲見他開始猶豫,立即著急勸道:「殿下與臣是奉皇上的命令出使金營議和的,倘若不去而折返京城,豈不是違抗聖旨?請殿下不要理會這些人的讒言,還是速速上路罷。」 趙構沉思片刻,對宗澤道:「謝大人挽留,但構既答應了皇上出使議和,當不辱使命才是。還請大人下令放行,讓我們過去。」 宗澤見他不聽,也不再勸,朝後使了個眼色,手下一幫將士立即聯手阻擋,越發將道路擋得嚴嚴實實。周圍的普通民眾聽說康王要再度出使,也都紛紛趕來,圍著他呼喊流涕苦勸他留下。趙構上次出使傲視敵酋的消息傳出後深得民心,臣民都十分欽佩他英勇氣概,因此趕來塞道挽留,不讓他前去送死。 王雲見狀怒斥道:「大膽刁民,竟敢阻攔康王出使議和,若不想死就速速讓開!」 州民們聞聲朝他看去,立即有人認出了他,對大家呼道:「他便是上次勸大人拆我們房子的傢伙!」 原來王雲上次出使金營路過磁州時,曾勸宗澤把城邊民房都拆了以清野,於是民怨四起。大家本已是對他恨之入骨,現在又見他慫恿康王去議和,新仇舊恨一齊湧上,便一個個沖了上去,把王雲拉下馬,你一拳我一腳地暴打起來。 王雲連聲慘叫呼喊救命,趙構先是一驚,轉頭看了看宗澤,而宗澤一向鄙視王雲,見狀只冷笑而不出手相救。趙構一想,也覺此人對金人奴顏媚骨,不救也罷,便也默不作聲。 於是王雲被一干民眾當場打死在地。 王雲死後宗澤再出言挽留,趙構遂頷首答應,當晚留宿於磁州。 在驛館睡至半夜,忽然被一陣金戈激戰聲驚醒,忙披衣出房,卻見門外他帶來的親隨和宗澤派來的守衛倒了一地,隨即兩柄冰冷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斡離不元帥擔心康王馬行得慢,特命我們前來迎接。請康王隨我們啟程。」 趙構此時已看清,身邊及院內佈滿了全副武裝的金國騎兵。 短暫的沉默後,他對身邊金兵說:「把刀拿開,我會隨你們走。」 金兵緩緩將刀撤走。趙構冷靜從容地啟步出門。 金兵將他鎖在準備好的馬車上,立即押他朝金營駛去。 又行了一天,第二天晚上金兵停下來紮帳篷宿於野外。趙構故意早早閉目而寐,待聽得四處寂靜無聲後才悄悄起身。自靴中摸出暗藏的匕首,從帳篷後鑽出,卻見一金兵握刀背對他守在帳篷外,他立即猛地自後面以左手捂住金兵之嘴,右手持匕首朝他脖子抹去,鮮血激噴而出,金兵哼也不及哼一聲便癱軟倒地。 趙構馬上翻身騎上一旁的金兵戰馬,斬斷韁繩策馬狂奔。後面金兵驚覺,頓時喧聲四起,又有騎兵陸續追來。 趙構騎馬疾馳一氣奔出數裡,忽見前面有一河擋住去路,水流湍急河面甚寬似不能過。趙構一急之下也顧不得許多,猛然加鞭催馬躍登。幸而那馬是匹良駒,勉力躍去雖仍落入水中,倒也離岸很近了,但落水時不巧觸及水下一塊大石,馬後腿骨因此折斷,不能前行。 趙構棄馬而下,水深齊腰,他一步步地渡水上岸,再繼續朝前跑去。而那些追兵追至河邊,再策馬越河竟紛紛落水,一時不能追上。 也不知跑了多久,趙構精疲力竭,終於支撐不住倒在路邊。過了片刻,又見前方馬蹄揚塵,有一群騎兵朝他奔來。不免暗暗叫苦,心想此番只怕當真要命喪於此了。 那一行人奔至他身邊,他才看清他們並不是金兵,穿的是宋人鎧甲。為首一人下馬朝他一揖問道:「公子可是自磁州來?」 趙構雖見他們是宋人,但仍不敢輕易道出自己身份,便掩飾道:「我是往來於磁州與相州之間的商人,路遇金兵搶劫,所以逃避至此。」 那人打量他片刻,再道:「公子服裝不像是商人,倒更似王孫貴胄。我是相州知州汪伯彥,今日得磁州宗澤大人飛鴿傳書,稱康王殿下在磁州驛館遭金人夜襲而被挾北去,所以立即領兵前來相救,不知公子可曾見康王一行路過?」 趙構聞言大喜,再三細看來人形容氣度,確定他所言非虛,便起身向汪伯彥拱手道:「我正是康王趙構。」 汪伯彥忙帶部兵下拜,隨後將趙構迎至相州安頓下來。 趙桓聽說趙構被金人追捕、逃至相州後也不再強令他出使,另派了一宗室子弟及數位大臣前去議和,但斡離不見來人後一字也懶得吐,直接揮手令他們回去,然後加緊了入侵步伐,轉眼間已與粘沒喝會師於汴京城下。 趙桓無奈,一面傳旨讓趙構在相州懸榜募兵,約集河北諸將入衛,一面親自披甲登城鼓勵守兵防禦,艱難地與金兵對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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