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二七三


  明月的眼驀地一睜,他凝視那女子梨花帶雨的面容,聽著她把那記憶裡被塵封的字眼說出。

  ——月兒,這花美麼?

  柔婉的聲音,輕輕的問著。

  記憶裡,面前開了一朵純白的花朵。它美的透徹,美的毋庸置疑。

  ——美。

  他奶聲奶氣的答到,興奮的把小手伸出,觸及那六片清婉的花瓣。

  ——呵呵,月兒知道嗎,這花呀叫芊——

  「芊澤……」地上的女子抽泣不止,卻把名字報了完整:「我叫芊澤……」

  ——它叫芊澤花。

  記憶裡,女子抱起他瘦小的身子,和他說:

  ——這是娘最喜歡的花,是和明月一樣美的花。

  ——芊澤花——

  衣袂翻飛的他站在匍匐在地的她前面。

  這一刻,時光仿佛停止。

  番外:明月心(五)

  天高雲淡。

  這是明月推開門時的第一反應。他錯愕的站在屋前,視線裡滿滿的都是開闊天空,一朵朵舒卷的白雲,像愛人一般纏綿的浮動。那澄藍的天空下,綠野茫茫,清風一過掃過那草頭,綠色搖曳成浪,直直推向自己的方向。

  這一刻,呼吸都凝固了。

  明月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切,他莽莽撞撞的回身,發現宮廷院落不見了,九重宮闕消失了,身後只有一間清雅淡落的石屋。它絕立在此寬綽的草原間,顯得那麼突兀,卻又那麼和諧。仿佛它也染上了草原桀驁不馴的性子,絕世獨立,淡定泊然。

  他忘記自己是怎麼走出來了,他推開門進去,是一處院子。院子雖簡陋卻種著各色各樣的草藥花卉,它們錯落有致的擱在一起,堆的視線裡滿滿當當。明月步子一走一停的環顧四周,這裡芳香四溢,氣息清甜,是他從來都沒有聞過的空氣。

  在這裡,呼吸的每一口,都有種沁人心脾的清爽感。

  但這裡,又是哪裡呢?

  明月蹙緊眉,腦袋裡空白一片。他記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怎麼就好端端的到了這麼一個地方?

  就在明月暗自思忖時,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院子左沿的房門裡走出來一人,那人長髮披肩,月白色的緞袍乾淨的一塵不染。他沒有先睬明月,倒是抬頭看起明媚的天來,他見風和日麗不禁勾唇一笑。

  「是個好天氣。」

  明月卻倒退一步,俊眸圓瞠。

  祁燁!?

  他是祁燁麼?雖是一樣的模樣,卻是裝扮的如此素雅簡樸,而他剛才是笑嗎?為什麼那笑意如此真切,如此透明?

  就在明月不確定來人的身份時,月白長衫的男子走了過來,一邊說:「難得雨不下了,動身去城裡吧,也有好些日子沒去了。」他拍拍明月的肩膀,親近自然。明月感到肩頭一垂,這結實的感覺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真切切的。

  他微楞錯愕,走過他身邊的祁燁便轉回頭,劍眉輕蹙:「你怎麼了?」

  明月表情空白的凝視他,祁燁笑道:「你難道試藥,試傻了?」他伸手探明月的額頭,又說:「你不會真的中了非夢涎,睡了三天三夜,就睡傻了吧?」他見明月還是一副楞頭呆腦的樣子,表情便頗為嚴肅起來。

  「你還記得你的名字麼?」

  祁燁試探的問道。

  明月瞳孔一縮,他的名字?

  「明……月。」

  他發聲,那嗓音嚇著了自己。這一種微啞的少年聲,和以往他不倫不類的嗓音截然不同。雖然,他能說那男子聲,卻不同這個聲音來的通透而乾脆。因為一個是歷經滄桑,一個卻是纖塵不染。

  「呵呵,沒有傻嘛。」

  祁燁又拍拍他,繼而兀自轉身,還落下一句吩咐:「把我這幾日磨的草藥,都打成捆,包紮好。可能要帶多一些,最近天氣常變,生了病傷了寒的人一定不少。」

  明月不知怎回答,只淡淡『哦』了一聲。

  他走向那間唯一可能是他的寢屋。推開房門,嫋嫋檀香撲鼻而來,柔婉怡人。明月小心翼翼的踏進屋子,房間鋪置的整齊而簡潔,像一個年少沉穩的男子住的地方。一個偌大附壁的書櫃,位於東南一角。滿架浩浩蕩蕩的書籍琳琅滿目,明月用手滑過它們,感受他們書角的凸起。他偶爾摘下一本看,卻都是些醫書,道書,詩集。

  明月眯眼,嘴角輕輕一勾。

  他喜歡這些東西的麼,這些東西,是不是應該是另一人喜歡呢?

  她不是常常喜歡研究,那些草藥醫術的嗎?

  明月沒有繼續往下想,因為視線的餘角裡,浮現了一個影子。他感到那個影子很陌生,於是轉身一瞥。但這一瞥,他沒有看見別人,卻是看見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依稀還是那盞落地長鏡。

  它長到可以容下他整個人。

  銅鏡裡的人,長身玉立,器宇軒昂。那素色青衫,飄渺若煙,烏髮半綰,流瀉了一肩墨雲。而那張臉,那張以往傾國傾城的臉,卻儼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絕塵俊朗的少年臉,眉宇之間,英氣十足,白皙的膚色也一絲不顯得女氣。

  鏡子裡的人,表情先是驚詫。

  但隨著時間的流失,那僵硬的神情慢慢軟化下來,到了最後,卻儼然化作一抹釋然的笑意。

  這不是夢是麼?

  他是一翩翩少年。

  明月低下頭打量了一下自己,他走了幾步,發現自己長高了許多。曾經他站在桌子邊,不應當是這個高度的,而如今,他卻長過那桌子豈止一分一寸。

  屋外響起催促聲:「明月,你怎麼這麼慢?」

  明月一愣,跑到屋外。

  祁燁早已牽了馬來,他狹眸輕眯,瞳仁裡流轉一絲不滿之色。

  「等你把東西揀好,怕要天黑了。算了,看在你為我試藥,險些沒命的份上,這次不與你追究。走吧,上馬。」祁燁早已把草藥收揀妥當,他拍拍馬屁股,那馬像通人性,自個兒走了過來。明月接過馬繩,俊眸尷尬的眨了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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