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一九八


  劉欽聽夕玥一說,心中更是來氣:「將軍,夕玥所言極是。皇帝逼人太甚,我們躲在這,畏畏縮縮也不是辦法。成熵都已經殺到鹽禹(邊國與成熵的交接城。),不出幾日便能奪下豐城,一路殺到丘都來!到時候,什麼都晚了!」

  祁明夏聽罷,擠了擠眉眼,瞥一眼鼻息咻咻的劉欽,繼而站了起來。

  「你說的,我怎會不懂?只是,如果我出兵,那就是造反!」

  劉欽一愣,卻說:「造反又如何?那皇帝是擺明要毀了祁胤,我們出兵乃是救國,何錯之有?」明夏卻轉過身說:「皇帝要毀祁胤,只有你我幾人知曉,左翼軍的將士們怎麼會知?若是讓他們知曉了,豈不天下大亂?」

  「可是將軍,你可知,將士們現在已怨聲載道。想當年我們披甲上陣,擊退成熵人是何等威風。如今卻像個縮頭烏龜一般,躲在這裡,悶不吭聲。丘都被屠之時,已沒有人再臣服于皇帝,如今我們反了就反了,誰會問一個為什麼?」

  說到此處,劉欽已是雙目赤紅。他與左翼軍中,所有的將士一般,這數月來感到憋屈之極。身為堂堂男兒,誰都願意為國浴血奮戰,即便戰死沙場那也是榮耀。只是,皇帝把這些熱血將士們,棄之不顧,怎生不令人憤怒!?

  祁明夏聽罷,先是一閉眼,繼而喟然一歎。夕玥在一旁,一直未有說話,倒是此刻卻拍了拍劉欽的肩,說道:「劉欽,你也莫要激動。將軍深謀遠慮,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如果我們擅自出兵,造反之名是脫不了了。到時候,只怕皇帝正好借此發兵,讓左翼軍與右翼軍相殘,祁胤更是亡的快。」

  劉欽一聽,恍然大悟,忙搖頭說:「哎呀,我怎未有想到!」

  祁明夏一直閉著眼,負手而立,站的久了,便讓人瞧出他周身的憂鬱氣息。劉欽此時也不說話了,悄然的坐在一旁,像是一個犯錯了的孩子。良久之後,明夏回身,緩緩坐了下來,執筆書寫。

  「將軍,你寫什麼?」劉欽又問。

  明夏卻不理會,匆匆寫過之後,便把信遞給夕玥。

  「送到我父王那,速去速回。」

  夕玥頷首,遂把信揣入懷中,掀開帷幕而去。帳篷外雷聲錚然,像有雄獅虎豹在天的盡頭,狂嘯嘶喊。沙漠裡雨要麼不來,要麼便是洶湧澎湃,夕玥一身濕淋淋的,竟感到有一絲冷意。

  但他並沒有多加在意,只是兀自把馬領了來,*要跳上去。

  臨走之時,卻聽見一聲溫婉的輕喚:「夕公子。」

  夕玥聞聲望去。

  芊澤披著一件連帽蓑衣,匆匆跑了過來。她站在夕玥身邊,睜著一對清澄的眼,相視而望。

  「你怎麼來了?」自從他把芊澤從丘都救出後,便再與她沒有交集。此時她冒出來,當真令他吃驚不小。

  芊澤見他微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每次見你回來,都是匆匆忙忙。我向營寨裡的將士們打聽,說你今日可能會歸,所以我就尋來了。想不到,真的看見了你。」

  芊澤說到此處,夕玥只覺心中一跳,莫名感動。然,他卻依舊冷冷的問:「你找我做甚?」

  「是這樣的……」芊澤感到有絲尷尬,又笑了笑說:「你把我從丘都救出來,這麼多日了,我都未有和你道一聲謝謝。所以……」她並未說完,夕玥卻一凜眉,打斷道:「不必了,區區小事,不用記掛在心。」

  「啊?」芊澤被他的厲聲之話,嚇了一跳,頓時神色有些失落。夕玥見她如此,心裡又後悔自己的決然。

  「我是指,我只是奉命行事,沒有必要想的這般嚴重。」他越解釋,仿似更為拒人千里之外。芊澤站在原地,一時無語,短暫的靜謐後,夕玥索性跳上馬,*要策馬而去:「雨太大了,你回去吧,再淋會生病的。」

  芊澤這才抬起頭來,見他要走,小臉上顯出一絲慌亂。她聽他說起雨,這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她趕忙把身上的蓑衣脫下,雙手遞了上去。

  「夕公子,這雨大,這個你穿上。」

  夕玥見她脫下後,全身濕濡,不免訝然道:「你……」

  「穿上吧,你來來去去去,總是一件單薄衣裳,哪裡頂得住。」她執意把蓑衣放上馬背,迎著狂亂的雨水沖著他笑:「知道麼,雖然你沒有跟我說過什麼話,但我卻覺得,你好熟悉,很親切。」

  熟悉,親切,宛如一個故人。

  「而且,你救過我的命,我真的很感激!」雷聲愈大,女子的聲調也便隨之抬高。那真誠的字句,衝破雷鳴的束縛,傳達到男子耳畔,讓他在一瞬間感到久違的暖意。

  他怔然了半晌,旋即才笑了出聲。

  他的笑有半分苦澀,半分釋然,和半分感動,參雜在一起,卻讓人看了,倍感心疼。芊澤聽著他微弱的笑聲,霎時就想到了祁澈。他不由自主的拽緊他的衣裾,張口便想喚他『澈』。

  然,她並沒有說出口。她知道祁澈已經不在了,面前的人,只是恰好給了她一個類似祁澈的溫暖感覺。

  「芊澤。」夕玥低首看她,他深深看了數秒,才說:「謝謝。」

  言畢,他大氣的披上蓑衣,駕馬而去,留下一句:「快回去吧!」

  芊澤站在雨中,遙遙望去,那黑影如一縷塵煙在滂沱大雨裡,愈見淡薄。

  陽光為雲霞鍍上了一層淡金色,雲隙中有金縷迸出。雲翹騎著馬,到芊澤帳篷前喊人,她喊了數句未見有人回應,便跳下馬來掀起幕簾。帳內空無一人,她狐疑的鎖眉,問到帳前的阿嬤:「芊姑娘,人呢?」

  「她去井邊打水了。」

  雲翹一挑眉,跳上馬香西郊的井口馳去。到了那,果真見著了芊澤,她嘟囔道:「今日不許你做活了,你陪我去射箭。」她任性的拉芊澤,芊澤抵不住她的磨蹭,只好放下手裡的活,跟著她去了。

  到了馬場,地被拋得很乾淨。箭靶整齊的排作一行,雲翹霎時來了勁,吆喝著手下遞上箭翎。芊澤騎了一匹棗紅色馬,站在她一側,倒不準備學射箭。她目光平視,微微笑的望著雲翹意氣風發的模樣,心中已是很開心。

  遞箭的人來了,芊澤瞟了她一眼,頓時一愣。

  她不是那個被丘都屠城後的倖存者嗎?自己救活她以後,沒有想過她的出路,以為雲翹會把她送走,原來並沒有?

  「我見她乖巧,便把她留身邊了。她會做好吃的點心,芊澤,你下次可以嘗一嘗。」雲翹見芊澤一副疑惑的模樣,便抿唇一笑,解釋了來。芊澤聽罷,又不免多望了那人一眼。這少女應是二十左右的年歲,皮膚極白,而且她有一頭的火紅頭髮。先前她埋在土裡,髒兮兮的看不出來,現在洗得乾淨了,倒覺得她生的奇特。

  雲翹見芊澤打量起她來,又娓娓解釋:「她叫黎紫,有一半的成熵血統,所以生的紅發。之前嫁在邊國的大戶人家裡,孩子在戰亂時夭折了,所以那時才分外激動。」雲翹輕描淡寫的把黎紫的身份敘述了一遍。芊澤沒有覺得哪裡不妥,於是並不多想。

  「黎紫,這是芊澤,是我哥哥的心上人哦!」

  雲翹揶揄到,芊澤一驚,紅著臉羞惱的看向雲翹。黎紫低著頭走過來,鞠躬說道:「芊姑娘好。」

  她眼神無光,看上去竟呆滯的很。

  接下來的時候,雲翹一人射的極為開心,雀躍的奔來奔去。後又叫了幾名將士陪她練箭,不知不覺便把芊澤忘在了腦後。於是,站在一旁的芊澤便與黎紫搭起話來。她想起她丟了孩子,心中難受,於是便慰藉道:「郡主是個好人,以後伺候郡主,以前的事,難過的就忘了吧。」

  黎紫點點頭,不說話。芊澤又說:「聽說你會做很多點心,待會午膳的時候,可能教我一些?」

  黎紫又點點頭,仍然不語。

  芊澤倍感尷尬,索性不說話了。然而,黎紫卻突地轉過臉來,瞠著一對無神的大眼,說道:「等過了這個月,我就要去接我的孩子了。」

  「啊?」

  芊澤一愣,大詫。孩子,她的孩子不是已經死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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