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芊澤花 | 上頁 下頁
一〇六


  芊澤清眸圓瞠,瞳仁微顫。她邊思忖,邊踱步,卻竟未注意到腳下。她一個不小心,鋒銳的刺便硌入腳背。她吃疼的一閃,才發現是踩中了先前被自己打掉的青瓷碗。她蹲下身子,拔出碎片,拔時,腦海裡卻突地靈光一現。

  青瓷碗?

  藥?

  藥!?

  一股寒氣從背後節節攀上,沁的背脊生涼。女子目光顫抖的望向破碎的淋漓的青瓷碗,釅釅的濃黑藥汁,厚稠如漆。此刻,它像是一隻慵懶而猙獰的野獸,匍匐在潔白的絨毯上。它黑的黝亮,分外刺眼。

  芊澤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手指剛要觸及那黑色的液體,籠中的黃鶯小戲卻一蹦一蹦的跳了過來。鳥嘴輕啄,好奇的它,飲下那藥汁。

  芊澤伸出去的手凝固在半空。

  小戲飲過那藥汁後,身體先是一頓,繼而掙扎的翻滾在地。不出半晌,它已然頹然癱倒在地,再無半點生氣。

  芊澤定格在空中的手,才倐地一顫,連帶全身的神經一併抖了起來。

  此刻,女子突然感覺到身後,有腳步聲漸漸靠近。她聽出那穩健而漫不經心的節奏,一時間身體微微一縮。明黃蟒袍,衣聲窸窣,祁燁神色冷清,默在黑髮之下,那黑瞳竟瞧不出一絲神采。

  芊澤踉蹌的站起身,卻未有回頭。她背對著祁燁,一語不發。

  「芊澤。」

  祁燁瞧見那猝死的黃鶯,竟無半絲訝異。他喚芊澤時的嗓音,低沉而森冷,令她不寒而慄。女子徐徐轉身,面色已是慘白滲人。

  第六十四章 誤診

  祁燁眯眼,心裡感歎終歸還是讓她知道了。他上前一步,剛伸出手去,芊澤便警戒的連連後退。她雙唇顫抖,露出懼怕的神色,祁燁見著心痛,一凜眉說道:「你莫不是以為,朕下毒害他?」

  芊澤一楞,說不出半個字。

  她緊緊注視男子,察覺他眸底那份不易察覺的悲慟。他也是擔心明月的,儘管一直以來,他對明月的身體和事情,都擺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但此刻,她能瞧出,他關切他的那份心意。

  想罷,芊澤竟有些自責。她站直了頗有些蜷縮的身子,囁嚅道:「不,我相信你。」

  祁燁俊眉一展。

  「只是……」芊澤想到那黑漆漆的藥汁,仍是驚魂未甫:「只是這明月的藥裡,為何要擱置毒藥呢?」女子抬起臉來,目光急切。祁燁深深凝望她,心忖,既然事已至此,想再對她隱瞞,也是於事無補。她雖是孱弱怕事,但一旦自己關心的人有事,定會刨根究底。

  祁燁沒有急著回答芊澤,而是自顧自的踱了幾步。

  這個決定是他做的,六年前,明月第一次病發,在生死邊緣垂死掙扎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莫殤那時給了他兩個選擇,一是任由病情擴散,完全憑藉運氣熬過三年。第二個是壓制血咒,平平安安的等待三年。祁燁斟酌良久,最終選擇了以劇毒壓制血咒。

  然而,那個時候的莫殤便直言不諱的說道,此方法可謂是飲鴆止渴。長年累月,會積聚毒氣,很有可能待不到三年,便氣絕身亡。祁燁卻認為,任由血咒發展,比喝劇毒更為危險,於是不顧莫殤的勸解,執意採取。

  於是三年,又三年。明月平安的度過了第一個三年,然而這第二個,卻未能如此的幸運。

  這件事,終究還是逃不過。

  祁燁想罷,思緒飄了回來。他淺淺一歎氣說道:「芊澤,你懂些醫理,朕自然是知道。所以,你可聽過以毒攻毒?」

  芊澤一瞠清眸,忙問:「當然聽過,莫不是明月他,以前就中過劇毒?」

  祁燁不置可否,只說:「可以這麼說。」

  「那……那……」芊澤斂起眉眼,目光閃爍,又說:「那如果是這樣,明月現在的病發,到底是因為毒藥的關係,還是本身懷有劇毒的關係?」她思忖,此次病發很有可能是兩種劇毒混雜,而造成兩敗俱傷。但究竟是哪一味佔領優勢,卻不得而知。

  「這些莫先生他自然查實。」

  「但……」

  「芊澤。」男子默然啟聲,生生打斷了芊澤再一次的發問。「這事你還是不要過問,莫先生醫術高明,定會為月找出法子。如今,你只要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便是。」他並不想芊澤知曉太多,這裡面藏匿著太多沉痛的過去,她不該知道。並且,他也害怕,如若她洞穿了明月,有一天她也會洞穿自己的秘密。到了那時,她還會像現在一樣待他好嗎?

  他不敢想像。

  芊澤見他神色凝重,剛到嘴邊的話便強行咽了下去。她心知肚明,皇帝和明月之間有一個她不能洞察的巨大秘密。此中的玄機,她雖是好奇不已,卻已沒有去嘗試探知。並不是害怕有生命危機,而是她早早的便從皇帝的身上,看到了一種,掩護的情緒。他千方百計的在躲閃,遮掩,生怕她瞧出任何端倪。

  芊澤懂得這種心理,一旦一個人有著不想讓人察覺的秘密。那麼這個秘密傷的最深的人,不會是他人,而是他自己。

  「皇上。」

  芊澤從臆想中折回,聲音軟軟道:「奴婢想,奴婢雖是醫術淺薄。但也希望能盡到一份心力,皇上可否讓奴婢待在莫先生身邊,一同照看明月呢?」

  言辭灼灼,芊澤的眼底竟是滿滿的希冀。祁燁一蹙眉,本想回絕的他,不知怎地竟開不了口。他躊躇一番終究答應了下來:「好吧,但是你必須聽莫先生的話,還有,如果朕說不讓你診治了,你必須立刻停止。」

  芊澤心想,能有此機會,比什麼都來的強,便想也不想的應允。

  「嗯!」她展露笑顏,清麗皎美。

  ***

  接下來的日子裡,婪月宮成了皇宮禁地。除卻芊澤和小苑,婪月宮的大小奴才們均不得靠近。玉塞姑姑只是每日辰時,帶著幾個熟稔的宮婢來收揀打掃,其餘的時間,都由芊澤和小珺負責輪流看守。

  小珺奉旨,只能在寢殿外伺候。芊澤和莫先生便可入的寢殿,通常一待便是一整日,辛勞程度可見一斑。

  然而,明月的病情卻並未減緩,期間醒過兩次,卻還是迷迷糊糊,意識淡薄。芊澤日日為他擦洗更衣,發覺他身上的藍斑顏色逐漸加深,分佈的也更為廣泛。芊澤心生疑惑,有哪一種毒是會全身起藍斑的嗎?她詢問莫先生,莫先生也只是搖頭。他並不愛和芊澤說任何診治上的事,只讓芊澤乖恬的做他吩咐的差事。芊澤不得要領,但總覺得腦海裡總有一片地方,被牽扯住了。她應該記得有一種毒,是引發藍色斑點的,但具體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芊澤。」

  莫先生冷聲吩咐,芊澤驚的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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