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瓊心醉 | 上頁 下頁 |
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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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那段歲月,還有那些早已被她忘卻的記憶,如同潮水般的源源不斷衝撞而來,令她無處遁逃。 「鈺……」費盡力氣,她只能吐出這一個字。她依稀看到那個曾無比熟悉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真實,終而將她和他圈成了一體。 「婂婂,」耳際的聲音綿似春風,溫潤如水,那緊緊攬在她腰際的手,箍得她胸口呼呼的疼。 她忽而覺得委屈,委屈得想要流淚。 甚至,她能聽到淚水滴在手背的聲音。 她從未聽到他這般慌亂無措的聲音,還有手背上令她瞬間便清醒過來的溫軟觸感。 第三十七章 往事一角 兩旁的攤販不知何時已撤得乾乾淨淨,整條街空蕩蕩的很是安靜,仿似這裡就從來不曾有過熱鬧繁華的秋市。 空氣裡飄蕩著腥甜的血腥味,四處可見青衣人的屍首,豔紅的鮮血從那些已然沒有半點氣息的身體裡汩汩不停的流出,提醒著這裡剛剛歷劫過一場惡鬥。 古醉月沒有走,她抱胸站在不遠處的青石橋下,頗為滿意地欣賞著眼前這一幕生死相依。她這一生,從未這般暢快過。 那緊緊抱著瓊函帝姬的紫袍官服男子,並非即將與她拜堂的駙馬司寇昊,而是之前不久才在御前悔婚的司寇府大公子司寇鈺。 此時的司寇昊,像個入定的僧徒,佇在那裡動也不動。 「婂婂,你說什麼?」司寇鈺臉上向來溫和淡定的神態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飾的惶恐和驚亂。他低頭專注地凝著懷裡的女子,修長的手指無措地撫過她蒼白透明的臉龐,「你再說一次,我聽不清。」其實並非聽不清,而是難以置信。 「般若劍法,」細弱微嚀的聲音十分脆弱,飄忽得像是在雲端裡傳來,「那一招心如止水你練得很是精妙,只可惜執念未消,終不得法。」 「婂婂……」司寇鈺半跪的身形幾不可見的晃了晃,面色瞬間煞白猶如灰燼,「你便是那夜夜吹塤相伴之人?」 這些年來,父親之死讓他痛不欲生,他拼命苦練劍法,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仇人親刃于劍下。那人的塤音,似是明白他心底最深處的頹然和挫傷,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如絲如縷,春風細雨般拂去他心底的狂躁……而每每當他回首,卻尋不到那人半點蹤跡。他曾一度以為,那是師父所為……不料,竟是眼前這女子。 「不錯。」瓊函長如蝶翼的睫毛顫了顫,她的眼睛忽而睜開,如一泓盈盈秋水漸漸明亮,瑩粉的唇角揚起幾許淡淡的笑意,「司寇鈺,你的劍法練得怎樣了?」 「你到底是誰?」司寇鈺唇上血色倏地褪得幹乾淨,緊緊盯著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自那以後他曾追問過師父,可曾吹塤相伴?師父被他問得不耐,終而只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吐出了四個字,「是個女子。」 女子……那天他宴辰之日,當霜月脫口說出那七色流火對般若劍法大有裨益之時,他心下便有些欣喜。當他見到百里冰的第一面,他便隱隱懷疑,那個曾在多個風雨夜裡與他相伴的女子,應該就是她……可是,令他意外的是,竟然是瓊函——這個他以為荒唐不羈,難為妻子的女子。 瓊函輕輕歎了口氣,「你師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拜他為師,無奈他嫌我資質不夠,於是,我只能每夜悄悄看你練,只可惜即便如此,我還是學不會。」身為流煙劍法的傳人,她無法抑制對般若劍法的好奇……只是,這世間萬物終究還是講求個緣字。 「那你為何不告訴我?我可以教你。」司寇鈺低沉的聲音裡暗含著痛楚,不知是悔還是憎。那些經年的往事早已蒙上了一層灰塵,此時被她柔軟的細語不經意地扯開,竟是鮮亮得讓他無法避視。 瓊函不語。許久,她忽然抬眸微微一笑,「我忘了。」她是真的忘了,也不想再記起。她曾以他為夫,是以會關心他的一切,而如今那一切,不過是諸多往事裡的一段罷了。 「忘了……」司寇鈺低語,他的指骨因用力而泛白,捏得她腰間一陣刺痛。 「你放開我,好痛。」瓊函痛呼。 「是不是因為蝕月?」無視她的推拒掙扎,他轉過頭,臉色陰沉地看向古醉月,一字一頓地開口,「解藥!」 古醉月笑得柔媚,睜大了滿是喜意的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笑話,「鈺哥哥,你不會不知道蝕月是沒有解藥的吧?」 司寇鈺臉色一黯。是的,蝕月無解,他又怎會不知?只是,這滿腔的怒意又如何渲泄? 「嗖」的一聲,一道黑色流光迅速從他袖間疾射出去,直逼古醉月的咽喉!他此時唯一的想法,便是取了這個控制她娘親又暗害瓊函的罪魁禍首! 古醉月臉色白了白,她已經沒有力氣躲開,留在這裡,不過是想要看到那個人的傷心欲絕,豈料那人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裡,像是被定住了身形,臉上連半絲表情都沒有。 這樣的反應,遠遠不夠! 「住手!」清吒的嬌喝聲響起,一道素色身影翩然而至,輕紗遮面,眸如秋水,正是被數名粉衣少女簇擁之下的百里冰。 「她不能死。」百里冰淡淡瞥了一眼司寇鈺,神情猶豫地看向他懷裡的女子,此時,她是該將瓊函搶過來,還是……饒是她曾跟在瓊函身邊多年,亦不知此時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那個懷抱,她是否願意離開? 瓊函眯眼瞪了她一眼,不語。來得真晚。 「小鈺兒,她死了,你娘的盅就沒法解了。」鬼醫從那幾名粉衣少女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嘴角掛著欠揍的笑。 司寇鈺怔住,他低頭看向懷裡的瓊函,無意識地抓住她正在掙扎的雙手,輕聲道,「別動。」懷裡的人明明已經沒有力氣,卻努力抗拒著想要離開,這樣的感覺很不好,不好得讓他想立馬把她扛走,許多許多事情要仔細問個明白。 「百里冰來了。」瓊函憤憤然,張口便咬向他的胳臂,不料卻起不到半點作用。這個向來溫潤似水的人,今天卻偏偏如此固執得不肯放開,就連傾綺所扮的百里冰來了,他竟也紋絲不動。 「你告訴我,後來那半年,為何不來吹塤了?」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清月似的眼眸中漾著些憂傷的淺霧,「你為何從來不告訴我?」 「我忘了!」瓊函惱怒地瞪他,眼角恨恨地睨向鬼醫,此情此景他居然還有心思看笑話,而那個人竟然像是怔魔了般的動都不動,這般情形不知明天又將會在京城傳成什麼樣子? 身穿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的工部侍郎,抱著他未來的弟媳死不撒手,而他的弟弟站在一旁袖手旁觀?她這剩下的半年日子……還真是不清靜。 「蝕月蝕心,所有的一切她都會漸漸忘掉。」鬼醫總算是好心地開了口,笑眯眯地捋著袖子慢悠悠地踱了過來。他低身撿起地上那個陳舊的木盒,湊到鼻間聞了聞,深深吸了口氣,神態間很是懷念,「竟然是蘇槿花香,多少年沒有聞到了。」 「帶我回府!」瓊函冰冷的聲音響起,激得鬼醫一個寒戰。 百里冰等人快步走了過來,淡聲道,「大公子,還請放開殿下。」 司寇鈺沉默。他垂睫想了良久,終而輕輕扶著瓊函站了起來,唇角的笑容淡如水跡,「百里姑娘,你大病一場,聲音倒是有些變了。」 百里冰怔了一下。眼角不著痕跡地滑過瓊函,眸底閃過一絲盈盈的笑意,「你我見面次數甚少,公子許是聽錯了。」 「哦?」司寇鈺微微一笑,繼而輕輕歎了口氣,「我卻不知道,流煙宮何時竟為皇家效力了?」 「殿下有恩于我,自當如此。」百里冰回答得十分乾脆。 瓊函趁兩人說話之際,終於掙開司寇鈺的懷抱。她低頭揉了揉紅腫的手腕,轉身走向那個始終一言不發的身影。 「司寇昊?」她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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