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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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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的幃幔飄動之際,我隱約見到妝台前還有侍女在細細收拾,納悶問道:「他們在妝臺上搜什麼?弄得那麼亂?」 這一回,輕羅他們也流露出不解,「不清楚呢。奴婢們也覺得奇怪,找了三個太醫陪著,看到什麼香包香囊的,立即會拿過去,一一辨別,連胭脂水粉不管用過沒有用過的,都會打開來細看。還有……」 我依稀明白了一點,心裡跳了一下,追問道:「還有什麼?」 「還有,娘娘常穿的內衣,也會很沒體統地交給那些御醫嗅來嗅去……娘娘,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我哪知道呢?左不過看我不順眼了,想我死吧?何必尋那許多藉口來,一根白綾將我勒死了乾淨!」 我只作賭氣,不理會他們的安慰,也不吃晚飯,側身臥下了,心裡已一陣陣的酥寒。 拓跋軻並不僅因為疑心我和蕭寶溶內外相應想要逃去,更疑心我對他動了什麼手腳,乃至他情緒失控,將緊急軍情拋在腦後,與我糾纏於床幃之間。 從他讓御醫檢查的細節來看,他應該懷疑我一貫在用某種手段向他下藥,才讓他對我如此著迷。 可我並沒有機會在他食物中動手腳,他自是懷疑我的貼身之物藏有什麼誘惑他的藥物。但除了今天早上,我的確沒刻意向他下過迷藥。 想來以他的克制力,即便從我的唇舌間汲取到少量的媚藥,也不該對他有太大影響,他也委實多慮了吧? 但我終於知道,方才我真的已在鬼門關打了個來回。 拓跋軻有了這種疑心,那麼我對他的「感情」,以及他對我若有若無的那麼點感情,都在頃刻間成為不切實際的海市蜃樓。 所以,他開始想殺我,卻猶豫著沒有動手,等待著管密檢查的結果。 如果真的查出其中有問題,不論我有沒有與蕭寶溶暗中聯絡,我都只有死路一條。 默默按了一按鬢中那根精緻卻不惹眼的珊瑚珠金簪,我閉上眼,努力放勻自己的呼吸,逼自己什麼也不要想,專心一意陷入沉睡,等待明天的到來。 不論明天是福是禍,我總得掙扎下去。 我過的好與壞已在一夜間變得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得到蕭寶溶平安離去的消息。 最多,我這輩子都得陷在這裡,沒完沒了地繼續著這種了無指望的日子。 夢裡,又在哭泣,卻已無人安慰。 只因,不敢再去奢求誰的安慰,唯恐我真的成了妖孽,害了我最想偎依的親人。 總以為第二日拓跋軻必定對我有所處分,至少也會派人守住瓊芳閣,不讓我外出什麼的。誰知一整天都平靜得很,一如既往地無風無浪,連晨間虛軟著腳步到外面走一圈,宮人對我也是笑臉相迎,並無一絲異樣。 上午,輕羅甚至很是幸災樂禍地告訴我,前晚被召去侍寢的曼妃,到半夜時不知因為什麼觸怒了拓跋軻,居然半夜三更被趕出了重華殿,哭哭啼啼地在自己房中鬧著要懸樑。 到傍晚,管密特地來探我,還帶了些我素常愛吃的羹湯,還向我陪笑道:「墨妃娘娘,吃點東西吧!昨天皇上不過是一時氣頭上起了疑,老奴瞧著他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了,娘娘還是養好精神,等著皇上召幸吧!」 召幸? 他的召幸,正是我的不幸。 我不會為昨晚他那麼對我傷心難過,但對蕭寶溶的擔憂,的確已讓我粒米難進。昨晚到今天,只喝了幾口清粥,便丟開不吃了。 與其在這時候讓我強作歡顏去面對拓跋軻,我寧可餓著肚子裝病。他總不能將我從床上抓了去侍寢吧?我剛剛頂撞了他,他大概也抹不開面子,再讓我到重華殿養病吧? 胡亂喝了兩口素湯,將碗扔到一邊時,我看到管密帶來的內侍又在我的妝台和箱籠裡翻找什麼,苦笑道:「嫌昨天搜得不仔細,今天再來找補麼?我這裡全是皇上和宮裡賜下的東西,還在疑心有什麼不妥麼?」 「沒有沒有!」管密慌忙解釋,「今天午膳後,皇上心事重重的,老奴還以為正憂心國事呢,誰知皇上張口便問,墨妃房裡的香料和胭脂是誰送去的?為什麼會有導致不孕的藥材摻在裡面?嚇得我們查了半天,才知行宮裡臨時用的東西,不少是在民間購的成品,又沒經御醫查過,這才混些宮妃們忌用之物在裡面。皇上聽說了,立時就道,還不快去換了!」 他肥肥的臉堆出極圓熟的笑意來,討好般窺著我的臉色,道:「墨妃娘娘,你瞧著,皇上對你不是經心得很?老奴跟皇上這麼久,還沒見皇上理會過香料胭脂之類的小事呢!」 我自然也是無法理解。 §杜蘅誤,和淚折殘紅 難不成他還指望我給他生個大魏國的皇子皇女什麼的? 別說我不想為他生出個孽種來陪我遭罪,就是想生,能生得出麼? 他的妃嬪並不少,除了青州行宮中的七八個,鄴都還有好幾十個有正式封號的,大多是身體健壯的北方女子,卻到現在連個蛋都沒下,可見得老天有眼,不讓這個滿手血腥的暴君留下血脈了。 思忖之際,我依然叫輕羅幫我厚厚賞了管密,自己只在房中靜臥休養。 接下來的兩日,依舊風平浪靜,重華殿那邊大約知道我身體不適,並沒有召過我,但出乎意料地,拓跋軻也沒召過其他任何已經被他冷落了兩個月的宮妃們,竟連著三日獨自寢處。 我對蕭寶溶的處境極是擔憂,也不顧拓跋軻會不會更加猜疑,悄悄命輕羅去打聽皇太弟在城西的戰況。蕭寶溶既是皇弟之尊,又是南齊手握大權的重臣,和北魏皇太子之戰,不論勝負,都該有消息傳出才對。 到第四日,我問輕羅時,依舊告訴我沒消息。可一轉眼,我卻瞧見她在向連翹悄悄打著眼色。 這兩人到底還是性情中人,並不會隱藏自己情緒,略加留意,我便覺出她們有點不對勁了。 眼底隱隱有著驚慌,卻不敢與我對視,彼此交換的眼神憂慮而無奈,分明有事瞞著我。 我更加不安,這時午後,我勉強吃了一碗粥,披了件翠色軟羅披風,慢慢走出去散步,想借機看看宮中動靜。 這次我原沒什麼病,脖子上被紮傷的地方也已結了疤,只是心情委實惡劣,又不想見到拓跋軻那張跟棺材板一樣無情的臉,才刻意將自己作踐得病懨懨的,待得在陽光下走了一會兒,倒覺恢復了不少精神。 輕羅、連翹跟在我身畔,見我樂意走動,倒也歡喜,不住地指點著這裡那裡的景色,漸漸走得遠了。 沿著七彩卵石鋪就的路徑走了一程,前方西府海棠開得正好,春風拂處,花瓣盈落如雨,香氣芳鬱如醉,不覺駐下了足。 連翹笑道:「娘娘喜歡海棠麼?奴婢剪下幾枝,帶回去插瓶可好?」 「不用了。」我淡然道,「我原來很喜歡海棠,現在卻很討厭這種花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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