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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第十四章 空牽念,錯扣同心結

  飲食,沉睡,若有若無的夢境,因久睡而昏沉、疼得快要炸裂的腦殼……

  到後來,清醒時的生活也被割裂成了斷斷續續的夢境,分不清是夢是醒。我只是個無知無覺的睡美人,或者,應該說,一個沉睡著的貓或狗,由著人將我當成包袱般拎來提去,哪怕是拆分零割也不會叫一聲疼。

  最後,那不知是夢是醒的片段中,我見到了拓跋軻。

  「寶墨!」他俯著身,臉龐剛硬冷峻,眸子卻很亮,有驚卷的海上波瀾,在那種近乎熾熱的明亮中若隱若現。

  這是夢。

  我提醒自己,然後愣愣地盯著夢中的魏帝,一言不發,一動不動。

  「寶墨!」拓跋軻寶劍一樣淩銳的眉毛皺起,如鉤弋一樣彎了起來。

  「怎麼回事?」聽不到我應答,他拂袖而起,含怒轉身,對著外面站著的人。

  他的聲調一如當日那般沉凝有力,並且提高了嗓門,有怒戾之氣如利箭般騰騰而出。

  外面有人驚慌地回稟,「啟稟陛下,南朝失了公主,四處搜索,一路盤查極嚴,因此在文墨公主身上下了極強烈的迷藥,一路不曾間斷,可能一時傷了公主心智了。」

  「傷了心智?能恢復嗎?」夢裡容易出現幻覺,我竟然聽出拓跋軻的話裡有一絲緊張。

  「陛下放心,絕無大礙。如果能有熟識的親友照料,恢復得應該很快。」

  「親友……」玄底金繡的衣袍在床榻前來回擺動片刻,這男子負手喝命,「把原來服侍她的侍女找過來。還有……南朝那個該死的郡主,放過來服侍她。」

  他垂著眸又看我,粗糙寬大的手掌撫著我的臉龐,長年執握兵器磨出的趼子蹭得肌膚有點疼。

  可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拓跋軻那樣可怕的人物,那雙深邃如海的藍眸,絕對不可能浮現那樣如春日晴好的天氣,微風拂過海面般的溫軟柔和。

  我木然地瞪著夢裡的這個身形,半天不眨一下眼睛,居然感覺不出眼睛的澀疼來。

  最後,伴著一聲低低的歎息,那雙粗糙的手拂上我的眼睫,抹下我的眼皮,「寶墨,睡吧,睡吧,再睡一覺醒來,還是那個只會亂塗亂畫天天哭鼻子的小丫頭……」

  閉上眼,其實還在夢中。

  周圍的人來來去去,或急促或輕盈或沉重的腳步聲,低低的交談聲,還有不時來把脈的大夫,不時送到口中的苦澀或香甜的湯汁。

  服侍我的人,聲音很熟悉,偶然睜開眼,我又看到了輕羅高高的顴骨和連翹溫柔的大眼睛。

  我覺得我應該是在夢中,不小心又夢到了春天在廣陵時的灰暗歲月。

  如果在夢中,我便不用怕。我總可以等到清醒時脫離噩夢的那一刻。

  後來,當我見到初晴時,我更以為自己在夢中,只是已有不知哪裡來的寒氣,如冰刃一般,細細地沿著心口處往上劃,讓我對著初晴那雙明媚卻焦急的眼睛吸著氣,喉中呼呼地響著,萬分不解--為什麼在我的夢中,初晴會和輕羅、連翹站在一處?

  她是大齊的郡主,閒散宗親的女兒,雖尊貴卻絕不可能與任何北魏或南齊的利益扯上關係。

  難不成南北又議和了,動不了我,這回將初晴郡主送了來?

  「阿墨,阿墨你到底怎樣了?」初晴將我扶起,纖長的手指拍著我的面頰,黑黑的長睫撲展如蝶翼,更顯出那杏仁般眼睛明澈動人。

  我用力地喘著氣,好久,好久,我終於問她:「初晴……姐姐?」

  初晴身後的輕羅、連翹立時面露喜色,相視笑著輕聲道:「醒了醒了,總算醒了!」

  醒了?難道不是在夢中?

  我迷惑地轉動眼珠時,初晴正急急點頭,「阿墨,我是初晴,你……你能看到我嗎?」

  睡得太久而虛軟的身體無力地倚在初晴身上,溫暖而柔軟的軀體,一如我以前貪玩愛鬧時伏倒在她身上的感覺,熟悉,卻驚心。

  「這是……哪裡?」

  我問得吃力,但眼珠轉動時,心口處的寒氣已往上蔓延著,快要掐住我的咽喉,讓我無法呼吸。

  臥具陳設精緻潔淨,一時辨不出是南朝還是北朝;可一旁站著侍奉的人顯然是北魏裝束,何況還站著當日侍奉過我的輕羅和連翹。

  初晴臉龐上保持著笑意,但卻僵得有點兒冷硬。她轉頭瞥一眼身畔的侍女,低聲道:「阿墨,快些醒來。我們被帶到青州行宮了。」

  青州……

  那原是我們大齊的屬地,但春天已被拓跋軻所率的魏軍攻佔了。

  我並不記得,齊國有在青州設立行宮。

  難道,我夢中的拓跋軻,竟然是真實的?這裡是北魏在青州所建的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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