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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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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在魏營之中,再害怕,再恐懼,也下意識地保護著自己,不敢讓自己在睡夢中驚恐地叫出聲來。 終於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這樣的大熱天,連窗櫺間透入的陽光都亮得晃眼,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眼睛被淚水漬得久了,才受不了這麼亮的光線。 小落小惜早已候在床邊,見我睜眼,立刻露出歡喜之色,交換著眼神,耳語般低低說道:「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看她們躡手躡腳為我取衣倒水的模樣,我有些不解,揉著眼撐起倦乏的軀體時,才發現床邊居然伏睡著一個人。 容顏憔悴,眼圈微微發青,墨黑的碎發淩亂自玉冠中垂落,眉宇間的愁郁難解。 竟是蕭寶溶。 他竟鋪了張茵席在地上,伏坐在我的床沿上守了一個晚上? 看他熟睡時濃睫猶在顫動,估料著睡得也不踏實,我不由愧疚。 本打算拋開顧慮,全心幫他闖過眼前難關,卻反累他又為我操心了。 怪就怪,我又遇到了阿頊,這個我以為早就弄丟再也見不著的阿頊,這個我至今不知他姓什麼的阿頊,這個第一次讓我動起白頭偕老念頭的阿頊。 可他到底還是走了。 這一回,是真走了,再也見不著了吧? 吸一吸酸澀難忍的鼻子,我小心繞過蕭寶溶,悄悄下了床,拿著溫熱的濕帕子,久久地捂著眼睛,緩解眼眶內近乎疼痛的澀意。 「阿墨!」耳邊忽然傳來蕭寶溶的驚叫。 我忙放下濕帕看時,蕭寶溶一臉驚恐地望著空空的床榻,喚著我的名字。 「三哥……」我沙著嗓子回應他。 蕭寶溶回過頭,看到了我,立時松了口氣,恢復了慣常的恬淡神情,一邊站起身,一邊苦笑道:「我睡得沉了,連你醒來都不知道。」 眼見他膝蓋才撐起,忽地又屈了下去,整個人都險些摔倒,我知他必定是那樣的睡姿將腿腳壓麻了,忙扔了帕子上前挽住他,托住他快要跌倒的身體,扶他在床上坐下,低頭為他輕捶著小腿。 蕭寶溶撫著我的髮絲,垂眸望著我,微笑道:「阿墨,等三哥老了,你也會這樣挽著三哥,為三哥捶著腿嗎?」 我從沒理會過蕭寶溶老不老的問題,從我記事起,他便是最好看最有氣韻的男子,小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即便阿頊算是難得的美少年,論起那份舉手投足的優雅高貴氣度,也比不過我的三哥。 「三哥不會老。等三哥老時,我也老了。」我很笨拙地為他捏拍著腿。 蕭寶溶搖頭,歎道:「誰說的?三哥比你大十三歲,你一天天長大的時候,三哥已一天天地老下去了。三哥如果娶妻納妾再早些,孩子也和你差不多大呢!」 蕭寶溶姬妾眾多,至今才二子一女,均為庶出,交由惠王妃甯氏撫養著。 蕭寶溶的模樣,的確不像已經能有我這麼大兒女的父親,叫我不解他怎會突然擔心起自己老去後的問題。 我想一想,回答道:「如果三哥真的老了,想要我為三哥養老,我就為三哥養老好了。」 蕭寶溶聞言,唇角緩緩蕩開溫柔的笑意,拍拍我的肩拉我起來,「別久蹲著,小心腿酸。」 他立起身來,伸了個懶腰,道:「第一次讓阿墨這麼照顧著,真是舒服。」 我才恍惚想起,我在惠王府六年,一直都是他將我照顧得好好的,寵我疼我無微不至,我卻一直淘氣,不曾為他做過半點兒事情。 大約就是因為這個,連難得的一次為他捶捶腿,都會讓他備受感動吧? 只怕就是他老了,未來還是他照顧我,而不是我照顧他。 有這麼個三哥,的確是我的福分。而有我這麼個總是和他鬧彆扭的妹妹,該是蕭寶溶的不幸吧? 接下來的兩日,蕭寶溶一直住在相山別院陪著我,並沒有追問過關于阿頊的事,只是和端木歡顏一起,談談相山秀色,梧竹風光,品茶鑒酒,對窗彈琴。 我知道他怕我太過傷心,一意要為我散開心懷,也只得打起精神來,勉強和他們說笑,卻也開始為京中的狀況擔憂。 失去的終歸失去了,離開的終歸也離開了,我拿那些悲傷多於幸福的過往無可奈何,只能看向前方,看向未來。或許我還可以一個人沉浸於我的失戀中痛心疾首,絕不能將蕭寶溶也拉在身邊陪我難過。 時局動盪,我們經不起失去更多。 將又一個前來請示的謀士在夕陽中送走,我提醒蕭寶溶,「三哥,你該回京了。」 蕭寶溶「噢」了一聲,並沒有說更多,只在窗邊看著殘陽如火,燒著了半邊天空,他默默啜著茶。 我忽地想起一事,心裡咯噔一下,屏住呼吸靠近他,「三哥,你這次來,是不是……因為蕭彥那邊……他……逼你太緊了?」 他上山來和母親商議,莫不是打算向母親說明此事的不得已,然後將我嫁給蕭彥? 「沒有……」蕭寶溶回答得很快,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得溫和恬淡,「你放心,還沒到那一步。你只管在這裡安心住著,明日我會回京中打理,不會讓蕭彥占了上風。」 他溫柔地望著我,眸光如水晶般剔透,映了夕陽的紅光,又流霞般璀璨著,與平時的恬和目光有所不同。 我還沒來得及揣度他的目光中傳遞的是怎樣的信息,身體已被他輕輕攬到懷中。 「阿墨,我不會讓他娶你,」他在我耳邊柔聲道,「何況,他也娶不了你。」 嗅著那熟悉的杜衡清氣,我心底安定許多,下巴擱在他的肩上,如小時候那般環住他的腰,賴在他的懷中。 不過,他的話似乎有點奇怪。 「為什麼他娶不了我?」 「因為有三哥在。」蕭寶溶的鼻中含了微微的笑音,很好聽。 有三哥在。 沒錯,有蕭寶溶在,我就不用擔心。 我目前能為蕭寶溶做的,也只能是在這裡安靜等待他的安排,減少他的後顧之憂了。 不管他能不能在朝堂之上翻雲覆雨,他總是我未來能平安尊貴度過的唯一倚靠。 第二日清晨,蕭寶溶果然令人備了肩輿準備回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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