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穹天劫 | 上頁 下頁
一二八


  太上皇桐格得知桑吉妻女皆被亭葛梟接至下穹後命甬帝桐青悒封了鎮國公府,府中奴僕由禁衛看守,不得出府。消息傳開,帝都上下紛紛揣測鎮國公桑吉與下穹王亭葛梟以及桐氏皇室之間的微妙關係。三個月後,鎮國公桑吉率領下穹軍隊剿滅嘉朗族二十五部凱旋,下穹王亭葛梟親自至黑水河畔迎接,並在靜雪城內大擺盛宴三天三夜,為鎮國公及眾將士洗塵。

  慶功宴上,亭葛梟對桑吉禮遇有加,處處表現出對其敬重之意。「為了表達對鎮國公的敬意,本王還準備了一份大禮!」亭葛梟話落,一名奴僕捧著錦盒走到了桑吉面前。桑吉遲疑了一下,伸手接過錦盒將其打開。盒子裡裝的是一卷牛皮和一把金鑰匙。

  亭葛梟緩緩說道:「鎮國公為我象雄揮灑熱血、征戰沙場數十載,操勞半生不得閒。如今本王精心為鎮國公挑選了一處府邸,望鎮國公能在此好好安享晚年。」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桑吉攤開牛皮地契,一眼便瞥見四個大字——「蘇毗王府」!

  「本王已派人將鎮國夫人和妙音郡主接到王府與鎮國公團聚,算是給鎮國公的一個意外驚喜!」桑吉一震,抬眸瞥見亭葛梟唇邊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忽覺寒入心骨。

  下穹王將王府贈予鎮國公桑吉的消息如野火之勢迅速傳開,象雄上下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傳言鎮國公桑吉為求贖罪欲助亭葛梟顛覆象雄桐氏江山。鎮國公一家喬遷新居之日蘇毗城內鑼鼓喧天,好不熱鬧。然而,唯桑吉心裡明白,亭葛梟越是厚待桑氏,最終給予桑氏的報復就越殘忍。

  站在王府內院的花廳門外,桑吉一臉凝重地看著府中沉默勞作的侍從。這偌大的王府實則一隻牢籠,桑氏一家只是亭葛梟手掌中的玩物,一舉一動都在無數雙眼睛的監視中。

  桑珠扶著洛雲緩緩走來,桑吉忙收起臉上凝重之色,露出一抹笑意迎向洛雲:「你怎麼不在屋裡好好休息呢?」

  「屋裡太悶,我想出來透透氣,曬曬太陽。」洛雲笑著,氣息微虛,精神卻比先前好了許多。

  「外頭風大,小心著涼。」桑吉體貼地將自己的外袍脫下,披上洛雲病弱消瘦的身子,然後從桑珠手中接過她的手,攬著她走進花廳。站在花廳門外,洛雲的目光緩緩拂過廳內的每一個角落,然後轉眸看向桑珠,輕聲開口道:「珠兒,你還記得這個地方麼?」

  「嗯!」桑珠點了點頭,目光輕輕落在花廳角落的香爐上。銅質的香爐在經年累月的香熏過後,泛著深沉的紫紅光澤。「當年,咱們一家第一次踏入蘇毗王府便是在這個地方!」洛雲感慨道:「如今,咱們一家又在這裡團聚了!」

  桑珠沉默下來,心中亦是感慨萬端。就是從這裡開始,他們一家人原本平靜的生活開始改變。桑吉深深歎了口氣,看著自己的妻子和女兒,愧責道:「對不起,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這麼多年,我都沒能給你們安穩平靜的生活……」洛雲搖了搖頭,目光深情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說道:「我一直都覺得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你什麼都不用再說。」她將頭輕輕靠在桑吉的肩頭,輕輕說道:「不論是苦是甜,是生是死,只要我們一家人能在一起我都無怨無悔。」

  「雲……」桑吉緊緊握著妻子的手,感動、愧疚、心疼全都哽在了喉間。桑珠不忍打擾父母難得的共處時光,眼眶微紅地悄悄退出了花廳。

  王府內院門口,一抹沉默的人影靜候許久。桑珠抬手拭了拭微濕的眼眶,然後舉步朝那抹人影走去。看著那抹緩緩站定在自己面前的嬌柔身影,楚離一臉漠然,聲音平板沒有起伏,背在身後的雙手卻不自覺地緊握起來:「不知郡主找在下有何事?」

  桑珠鼓足勇氣抬眸直視楚離的眼睛說道:「我想請你帶我去見桑玨!」楚離忽地一愣,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與她目光相視:「抱歉!」他不著痕跡地撇開目光,面無表情地說道:「請恕在下無能為力!」桑珠咬了咬唇沉默下來,垂首立在他面前一動不動。

  「郡主若沒其他事,在下就先行告退了!」話落,楚離幾乎是有些倉促地轉身。「求你!」桑珠的聲音忽然再次響起:「就這一次!」那一聲僵硬的乞求令楚離的身體倏地僵住,雙腳似生了根般再無法挪動半步。

  一百一十九、楚離犯忌

  滿室藥草清苦的香味浮蕩,簾幔重重,光線昏暗。拉則將藥湯輕輕擱在桌上,然後走入內室熟練地依次拉開重重簾幔。光線射入,房間頓時明亮起來。幾縷細細的陽光透過窗口的縫隙灑在床畔,為床上沉睡的那抹美麗蒼白的容顏染上了一絲暖色。

  「小姐,該喝藥了!」拉則站在床畔輕喚了一聲。桑玨濃密纖長的兩扇眼睫輕微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朦朧的光線中,一抹模糊而熟悉的人影映入視線。她眨了眨眼,不確定眼前的影像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拉則?」她坐起身,試探著將手伸向視線中那抹模糊的人影。

  拉則愣了一下,盯著桑玨的眼睛忽然驚喜道:「小姐,你能看見我了嗎?」桑玨也愣了一下,又眨了眨眼才緩緩說道:「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太好了!我現在就去告訴洛大夫!」拉則興奮地說完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

  久違的光明驅散了一望無盡的黑暗。桑玨靜靜坐在床上,心情複雜。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拉則與另一抹模糊的人影闖入她的視線。「洛大夫,您趕緊看看,小姐的眼睛是不是好了?」拉則興奮得像個孩子,催促著洛卡莫替桑玨診斷。洛卡莫站在內室門口,沉默凝視著那雙望向自己的清澈眸子,緩緩開口道:「還剩最後一針!」

  「最後一針?」拉則一臉迷茫:「您是說,只要再紮最後一針,小姐的眼睛就會完全恢復了麼?」洛卡莫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看著桑玨。「洛大夫,您倒是說話呀!」見他一直沉默,拉則有些急了:「小姐的眼睛……」

  「這最後一針紮下去有兩種可能。」桑玨忽然開口,平靜說道:「一種是完全恢復,一種是徹底失明!」拉則一驚,轉眸看向沉默的洛卡莫問道:「小姐說的……是真的麼?」

  「嗯!」洛卡莫點了點頭,房間裡頓時陷入了沉默。半晌,桑玨再次開口打破沉默:「已經一個月了,你還沒有準備好麼?」洛卡莫一動不動,依然沉默看著她。

  「你應該明白,就是再過一年、十年,結果還是一樣。」她心裡很清楚他為什麼遲疑不決:「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見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所以你也無須有太多的壓力,一切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呵!」洛卡莫忽然笑起來,看著桑玨的眼神溫柔而憂鬱:「就是再過十年、一百年,你也還是一樣,永遠將別人的一切看得比自己重要,你習慣了為別人犧牲,卻從不願接受別人對你的好!」

  「我沒你說的那麼偉大。」桑玨起身走至窗邊,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窗外的天空:「我只是自私,自私地想要成就自己的夢想,自私地想要把握自己的人生!」

  洛卡莫沉默看了眼桑玨面窗而立的背影,舉步緩緩步入內室,將針灸用具一一擺放在桌上,然後抬首說道:「倘若今日我不能醫好你的雙眼,我便自廢雙目,終生不再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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