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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五十、蓮華暗香

  過慣了緊張繁忙的生活,桑玨突然閑下來,日子反而過得特別的漫長難受。被洛雲嚴令在床上老老實實地躺了五日之後,她再也憋不住了。

  一大早,喝完胖阿嬸送來的補藥之後,她便穿戴整齊,偷偷溜出門準備去軍營複職,剛走到前院便看到福伯拿著煙袋坐在大門口。

  「夫人早就料到你會偷溜!」福伯擋在大門口,沖她咧嘴笑道,「老奴現在年紀大了,不能像你小時候那樣跟在你後頭跑了,所以就只好在這裡守株待兔嘍!」

  桑玨狀若平常地瞄了眼門外的侍衛,然後走上前將福伯拉至門後,一改之前冷漠的神情,低聲軟軟開口,「福伯啊,我已經在家躺了好久了,您知道我從小就坐不住的……」

  「不行!」福伯毫不猶豫地拒絕,然後拉著她往回走。

  「夫人叮囑一定要看好你的,你還是乖乖地待在家裡休養吧。其他的事情,老爺和卡莫少爺都會替你安排好的。」

  「您說什麼?」她猛然停住,一臉驚疑地看著福伯。

  福伯愣了一下,正欲開口,忽聞洛雲的聲音傳來,「福伯是說莫兒建議你多休養一些日子,所以這期間,你爹會替你去處理軍營的事務,你就放心在家休養好了。」

  「呵呵,是是是,老奴就是這個意思!」福伯連聲點頭。

  洛雲走至她面前,像兒時一樣牽起她的手,邊往屋裡走邊數落道:「你呀,就是不能像別人家的孩子一樣乖乖地聽話,什麼時候你才能讓娘不再替你操心啊!」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身體還沒養好就急著往外跑,哪個做將軍的像你這麼辛苦啊?」洛雲嘴上數落著,手上也不閑著,親自端著剛熬好的燕窩喂到她嘴邊。

  「有啊!」桑玨笑著伸手去接洛雲手中的碗。

  「是啊,全象雄最辛苦的兩個將軍都在咱們家了。」洛雲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將盛燕窩的碗擱到桌子上。

  看到洛雲板起臉生悶氣的樣子,桑玨連忙賠笑臉說道:「那是因為將軍家裡有一個最最賢惠的妻子和最最好的母親啊!」

  「可那兩個將軍,一個是最最不盡責的丈夫和父親,一個是最最不聽話的孩子。」洛雲歎息一聲,仍然板著臉。

  「好嘛,以後我乖乖聽您的話就是了。」

  「要真的聽話才可以!」

  桑玨連連點頭,像哄小孩一樣哄著自己的母親,「嗯,誰的話都可以不聽,娘的話一定要聽的。」

  「嗯,知道就好。」終於雲開霧散。

  洛雲笑眯眯地重又端起碗,一口一口地喂她吃燕窩。

  「這燕窩啊,是莫兒特別從宮中梅裡閣拿回來的上品血燕,不但對你身體的恢復有極大的功效,而且還是滋陰養顏的珍品。」

  「哦!」桑玨隨口應了聲,刻意忽略母親話中隱含的深意。

  喂完最後一口燕窩,洛雲忽然說道:「今年七月你就滿十五了,要開始為你選成年禮的吉日了。」

  桑玨愣了愣,緩緩開口道:「現在還早啊!」女子十五歲行成年禮,但在外人眼裡桑緲應該是在二十歲才到加冠之年。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我的小女兒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紀了呢!」洛雲自顧自地說著,忽然看向她笑道,「我的女兒若是穿上嫁衣,一定會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嫁娘。」

  怔怔地看著母親臉上的笑容,桑玨半天未吭聲。末了,她瞟向自己身上的軍袍藉故說道:「娘若沒別的事,我就先回房去換衣裳了。」

  「嗯!」洛雲點了點頭,笑道,「在家待著,穿成這樣確實不太合適。」

  走到院落門外的時候,桑玨忽然停下腳步看了眼對面的院子。婢女剛打掃完院落關門離開,見她立在院門口連忙行禮問安。

  她點了點頭,走進自己的院落。待腳步聲遠去之後卻又忽然停住,她猶豫了一下,最後轉身朝對面的院落走去。

  院落的地面上有些濕意,剛灑過的水還未完全被泥土吸收。踏上房前的臺階時,她小心地注意著腳下,避免將泥土帶入房間。

  推開門,淡淡的書香混合著藥草的氣息迎面而來,一整面牆的藥櫃赫然闖入眼底。

  站在房門外,驚訝地看著宛若藥房般的房間,桑玨愣了半晌才舉步走進去。

  小小的花廳儼然成了一間藥房。抬眼看去,藥櫃的每格都貼上了標簽,清楚地標注著不同藥草的名稱。屋子正中間的紅木書案上攤開著未寫完的藥注筆記,字體雋秀嫻雅,工整落於紙上。書案的右手邊連接著一排堆碼得整整齊齊的書架,各種醫藥典籍分門別類地擺放。繞過書架便是內室,除了一張床和一間衣櫃,靠牆的地方竟然也堆滿了書籍。

  不過數月,這裡居然不知不覺地變成了書齋、藥房,難怪房間裡會彌漫著書香和藥草的氣息。

  從內室退出來的時候,身體不小心撞到了書架,一摞書籍從架子上掉了下來。她低呼一聲,連忙蹲下身去撿。

  待所有書都撿起來後,她卻抱著書不知所措。看著書架上零亂的空當,她不知道那些書原本該放在哪個位置。

  歎了口氣,她隨手將書塞進每個空當裡,決定快快離開。

  可越急越亂,最後一本書塞進去的時候,她連帶著將自己的衣袖也夾到了書與書之間的縫隙裡,結果收回手的一瞬間,整排書全都被帶了下來。

  望著散落了一地的書籍,桑玨開始懊惱自己為什麼要莫名其妙地走進這個房間。

  再次蹲下身去撿散落在地的書籍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書案與書架相連的角落裡有一個竹筒狀的東西。她愣了一下,想著大概是隨著書一同從書架上掉下來滾到角落裡的,便順手將那個東西撿了起來。

  拿到手中之後,她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卷用牛皮套封的畫軸。

  重新瞥了眼書案下的那個隱蔽的角落,桑玨頓時明白這卷畫軸本是被放在那裡的。顯然,房間的主人刻意不想讓人發現。

  想到這兒,她立即蹲下身,準備將東西放回原處。

  忽然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響。

  她驚覺回頭,但見一抹俊雅修長的身影不動聲色地站在門外。

  洛卡莫緩緩地踏入房間,臉色平靜如常地掃了一眼散落一地的書籍,然後極其自然地蹲下身去將那些書一一撿起來,仿佛沒看到房間裡另一個人的存在似的。

  桑玨僵在那裡,手裡握著還來不及放回去的畫軸顯得有些尷尬。雖然她並不是存心想要挖掘他的秘密,但此刻她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此情此景,換任何一個人怕是也很難相信她是無意的吧。

  她等待著,等待著洛卡莫開口。然而,他只是沉默地收拾著書籍,將其一一放回原位。

  這樣的沉默反而更令人難堪。

  罷了,總歸是越辯越黑。她深吸了口氣,將手中的畫軸輕輕地擱到書案上,然後轉身走向門口。

  「既然來了,又何必走得如此匆忙?」

  桑玨跨出門檻的腳驀地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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