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穹天劫 | 上頁 下頁
四七


  嗯,是的。明天您睜開眼睛,玨兒也就醒了!」洛卡莫耐心地又重述了一遍。

  這一次,洛雲臉上的神情終於輕鬆下來,拉著他的手叮囑道:「那我就把玨兒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兒照顧她!」

  這句話令房間裡的每個人心底都驚起了一絲波瀾。

  胖阿嬸不確定洛雲說這句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是清醒還是糊塗?她下意識地瞥了眼沉默的世子,又看向有些微愣的洛卡莫。

  雖然她人老眼花,但心裡卻跟明鏡一般。那看不見的情絲,早已糾纏不清,千絲萬縷地纏繞在桑玨與他們之間。

  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她禁不住暗自歎息:這樣的情,是幸還是不幸?

  胖阿嬸扶著洛雲離去後,洛卡莫臉上的笑容轉瞬消失,眉目間顯出凝重之色。

  「說實話吧!」桐青悒忽然站起身,大步走向床畔。

  「幽魂香!」

  簡短的三個字,令桐青悒漠然的臉上閃過一絲驚顫。

  「卓倉族的密制迷香,異香濃郁,具有毒性。吸入者,輕則身體虛乏,神志模糊;重則筋脈受損,深度昏迷,甚至死亡。」洛卡莫平緩無波的聲音徐徐傳來,「她吸入的毒香並不多,就算是普通人也早該醒來,可因為連日來過度的勞累,加之又感染了風寒,她的身體已是極其虛弱。如此狀態下再經過一番生死武鬥,體力嚴重透支,致使幽魂香的毒性侵入身體而毫無抵抗之力,故至今仍昏迷不醒,雖然性命無憂卻有可能留下難以預料的後遺症!」

  他說的每一句都只是陳述,卻在最後一句時話鋒陡轉,「那些刺客為何想置她於死地?」

  燭火的光影為相對而立的兩道人影勾勒出了明暗不定的陰影,沉默間似有無影的鋒芒在空氣中碰撞。

  桐青悒冷然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只是沉默地凝望著那張掩藏在面具下的蒼白面容。纖長卷翹的睫毛伴隨主人輕微的呼吸微微顫動著,如蝶翼一般美麗而脆弱。這一刻的她如此纖弱,仿佛細瓷一般,隨時都會被碰碎。

  狻猊將軍,掌管帝都二十萬精銳駐軍,她的職責便是保衛帝都的安全,守護象雄的心臟,隨時隨地為皇族做好犧牲的準備!

  「只要她一天還是桑緲,便要時刻面對本不屬於她的致命危險!」這句話如一根無形的利芒刺入了桐青悒的胸口。

  他驀然抬眸,清晰地感覺到那個溫文爾雅的年輕太醫常目光中隱隱透出的一絲冷銳。

  門外低低傳來禁衛貝葉的聲音,提醒桐青悒時候不早該回宮了。

  「近日城裡人多混雜,夜深了恐不安全,世子還是及早回宮吧!」

  洛卡莫微傾身,語調謙卑平和,「世子千金之軀,身負象雄未來社稷之重,萬不可有半分損傷,否則身為臣子的會格外憂心難安啊!」

  桐青悒始終沉默,漠然冷清的神情似乎對於洛卡莫話語中的暗示無動於衷,只是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桑玨便轉身走出了房間。

  洛卡莫站在門外目送著桐青悒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清朗俊逸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影下凝結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黑幕一般的天空,月牙被厚重的雲層掩蓋了光華,疏星寥寥,黯淡無光。

  四十六、欽點入宴

  聖壽節正日清晨,太陽從地平線上射出的第一縷光芒照耀在穹隆銀城皇宮內的金穹殿門上的時候,皇宮厚重的青銅城門在一片鼓樂齊鳴聲中緩緩開啟。

  來自象雄各地的官員身著華彩錦袍盛裝,各自的隨從抬著進獻的賀禮,按官階等級依次進宮向甬帝朝賀。

  鮮豔的紅錦地毯自宮門一直延伸向金穹殿上,高高在上的金穹殿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中恍如仙山瓊閣,華美莊嚴,無處不彰顯著睥睨天下,萬人景仰的帝王之氣。

  鬚髮皆白的甬帝桐格頭戴七彩琉璃金羽冠,身著紫錦金絲鵬紋織彩福壽袍,腰束盤絲碧玉帶,佩掛金錦織彩腕套、純金臂筒,足蹬九九如意牛皮靴,儀態威嚴地端坐於鵬舞九天金雕寶座之上,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

  金穹殿上,恭賀的吉辭如雷轟響,震顫了雕樑畫棟的殿堂。

  「恭祝甬帝福壽雙全,長樂永康!」

  銀甲禁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把守在金穹殿內外。重甲佩劍的駐軍精銳也被調派至宮中,嚴密警戒,以防混亂之中刺客偷襲。

  朝賀的官員一撥又一撥,川流不息。祝壽的吉辭千篇一律,即使窮盡心思也只是有些微的變化,少有新鮮。如何能博得帝王歡顏,關鍵還是在這進獻的壽禮上。因此,自古以來,為官之徒多有收藏之好,甚至不惜一切財力、物力,不擇手段網羅天下間的至寶。歷代帝王的壽誕慶典,便是一次奇珍異寶爭相媲美的盛典。天下間的寶物彙聚一堂,各展 驚豔之處,令人目不暇接,驚歎不絕。

  金穹殿外,那一道絳袍重鎧的身影一刻未停地在殿外四周來回巡視,瘦削的身形在那一身黑沉的重鎧之下略顯吃力。

  得了片刻的空閒,桑玨靠著殿外僻隅的一處白玉石欄稍稍休息。身體還未自傷病中恢復,仍然覺得疲乏,披著沉重的鎧甲令她喘不過氣。

  看了看天色,離正午時分不遠了,朝賀的官員已陸續自殿內退出來。

  調整了一下呼吸,她強打起精神準備重新走上崗位。甫一轉身,便見一抹人影悄然出現在她面前。

  看了眼來人,她漠然地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那你呢?」他不動聲色地擋住她的去路。

  「醫常大人不待在梅裡閣反倒跑到這裡來質問我,不是很可笑嗎?」她扯出一絲冷笑,舉步上前繞過他。

  「你明明就是在勉強自己。」他驀地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拉了回來。

  驚愕地盯著面前溫文爾雅的男子,她似乎不敢相信他竟能輕而易舉地將她擒制。

  「狻猊將軍連一介手無寸鐵的平常人都掙脫不了……」洛卡莫嘲諷的聲音在她耳畔低低響起,「不是更可笑嗎?」

  「走開!」她猛然發力一掌將他推開,蒼白的臉上有一絲惱怒。

  洛卡莫連退兩步撞上了宮牆,卻看到桑玨倚著玉欄喘息。

  「你這樣強撐著堅持,又能換來什麼?」他抬眸望向她,眉宇之間透著深深的慍色和痛惜,「你摧殘自己的身體,輕薄自己的生命,你沒有一天是為你自己而活,你所做的這些犧牲值得嗎?」

  她怔怔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年輕男子,那清俊的五官在春日明媚的陽光下冷冽得刺眼卻又無法回避地闖入她的眼底。他說的那番話亦如鋒刃劃過她的心底,不小心撕開了一道裂縫,揭開了她人生中從未思索過的一面。

  她的人生究竟是為什麼?她所做的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她想要的又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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