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二三五


  振業王何曾死了?不是還好好地在他軍中嗎?本來還要留著他做最後用途,此刻他卻只能提前露出這張底牌給人看了。西瞻士兵逃跑是因為振業王死了,如果他們知道振業王沒死,他們就不會放棄希望,就會堅持到底。

  拔密撲仍然要化裝成馬匪,他本人因為有很多人認得,不方便追趕,只能讓其他人率眾急追。但是他又如何能忍得住待著不動,於是便只能跟在自己的軍隊後面,做出一副率領可賀敦殘兵準備追擊馬匪、支援西瞻士兵的模樣。

  他甚至想辦法派出了幾個遊騎,繞過「馬匪」和西瞻士兵接頭,說可賀敦人已經趕來支援,請他們再支持一陣,意圖騙得西瞻士兵停下腳步。

  可惜西瞻士兵們實在沒有了鬥志,他們什麼也不顧,只想跑。

  拔密撲無奈,只好傳信,讓「馬匪」帶著蕭圖南出現一次,這才終於讓看到振業王的西瞻士兵留了下來,只是連番奔跑讓他們的隊形拉開很長,西瞻士兵消息傳播困難,且戰且退折騰了幾乎一天時間,拔密撲才好不容易再一次困住這些漏網之魚。

  「屬下看到王爺了!」烏野上前,激動得全身發抖。

  「王妃,您所料不差!拔密撲果然還不敢真的傷了王爺性命!我們現在做什麼?」

  「突圍。」

  「可是王爺就在那邊!」烏野急道,「我們不想辦法救他出來嗎?」

  「怎麼救?」青瞳深深歎口氣,「他們是故意給你看的,就是要引得我們去拼命,他現在在哪裡,哪裡就一定是陷阱!等我們的命全拼光了,阿蘇勒也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救出王爺?」

  「等我們把命都拼光的時候。」青瞳眼望遠方,「準確地說,是等拔密撲認為我們把命都拼光的時候。」

  「烏野,回復可賀敦的使者,我們看到王爺了,王爺仍然無恙!就說我們會盡力支撐,請他儘快支援!」

  「是!」烏野道。

  於是新一輪的追逃又開始了,只是這一次,西瞻士兵們必須戰鬥得更艱苦,更努力。必須在付出極大的代價之後才能後退突圍!必須讓拔密撲佔據絕對優勢,必須讓他有信心打贏!那麼才能將他拖住。但是,那要多少生命才能換回這些時間?她自己能不能支持到那個時刻?

  她不得不一次次拋棄對她有利的局勢,製造下一個個危局,好將可賀敦人吊住。可她怎麼能保證,每一次險之又險的局面都能在她的算計之中,剛好化解?只要有一點失誤,她就實實在在應了一句成語——作繭自縛。

  誰都是在為生命而奮鬥,所以誰都拼盡全力。青瞳無法停歇,她只能一路向前,想盡一切辦法,向前!就像一支最銳利的長箭,一層層地撕開危機,但是無論多強的利箭,都有勢盡的時候,她又能支持多久?

  風起,塵飛,天地昏暗。

  青瞳他們現在的藏身之地是一座荒棄的黃土圍子,大概一兩百年前,這裡曾經是一個大部落的牧場,至少要幾萬頭牛羊才需要這麼多的圈舍。如今圈舍的籬笆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縱橫交錯的黃土分隔,那些曾經能擋住牛群的黃土壁壘如今風化得嚴重,只剩下半人高的輪廓,輕輕一碰,大片的黃土就簌簌往下掉,揚起一陣灰塵。

  他們的士兵就躲在黃土牆後面,一個小隊還四周警戒,用弓箭威脅著敵人,其餘人全都就地休息、吃飯、喂馬,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追來的敵人也已經累慘了,人數甚至還不如他們,分成前前後後的幾塊,遠遠地和他們僵持著。

  這是因為,青瞳他們是有備而走,乾糧帶得足夠,追兵是匆匆趕來,飲水都沒有了。他們又不敢丟下這些異常狡猾的敵人,只好一半人繼續僵持,一半人回去取水。

  明顯不能等著他們回來,再休息片刻,青瞳他們就必須利用這個機會突圍而去。

  「我們現在突圍嗎?」

  「不行,還得等等,拔密撲的耐心怕也用盡了,所以這一次,我們要非常危險才行。」

  烏野輕輕歎了一口氣,「非常危險」這一句意味著什麼,他一路走來已經十分明白了。

  「阿蘇勒說他為了我險些死了三次。」青瞳的面容異常憔悴,目光卻異常明亮,「這一路來,我們遇到了多少次危險?絕對不止三次了,烏野,你說,我是不是不欠他了?」

  「王妃……您?」

  青瞳微微一笑,乾裂的嘴唇掙出來幾道血口:「別怕,我沒打算丟下他不管,我只是奇怪,我心裡覺得已經不欠他了,為什麼還是放不下呢?」

  太陽正當中空,陽光利箭一般射下來,很久沒有喝水的「馬匪」們都蔫蔫的。

  卻有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從北面傳來,不一會兒地平線下就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黃土牆內外的人一起提起精神,「馬匪」拉開架勢,一個人縱馬迎上去,遠遠地喊起來:「我們當家的在做生意,對面是哪個部落?識相的就快滾!草原惡魔是你們能惹得起的嗎?」

  往常無論什麼人,被這一聲都能嚇得落荒而逃。

  誰知這一次「草原惡魔」四個字出口,對面人馬反而迎了上來,一個人縱聲高叫:「老大快來!這裡有人搶我們生意!」

  七

  「還用老子教你們?狠揍!」一個人影從後隊向前縱馬奔來,離得很遠卻也能看出這個人身形很是高大。

  「是啦!」當先二十幾個挎著長弓的人一起答應,騎著馬跑了過來。

  可賀敦人大驚,繼而大怒,一人帶著一隊人馬迎上來,他在馬上挽起長弓,卻先不射出,而是高聲喝道:「不知死活的混賬!我乃——」

  話音未落,一箭射來,已經洞穿了他的咽喉,從脖子後面射出一蓬血花,那支長箭在血中穿過,又飛出好遠才落在地上。

  那人雙目圓睜,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似乎想說什麼,終於還是沒有說出話來。他的眼睛漸漸失去神采,捂著咽喉栽倒在地,離得這麼遠,他沒想到對面人幾乎瞄也不瞄,就能毫無徵兆地一箭將他射死。

  對面那二十幾人中的一個放下長弓,其餘人一起哄然笑道:「你奶不行,不如換你爺爺來試試!」

  如果武本善見了他們,定然會大吃一驚,射箭的人是神弩先機營一個小隊的對正馮羽,跟在他身後那二十幾個也都是昔日神弩先機營的成員。

  在定遠軍中,神弩先機營的弓手們身份特殊,訓練極度刻苦,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冷血的職業軍人,平日裡惜字如金,很少說話。人們只能在他們臉上看到堅毅和冷酷。

  此刻這二十幾人滿臉風霜、衣衫破舊,形容十分狼狽,卻個個嬉皮笑臉,騎在馬上鬆鬆垮垮,如同一幫地痞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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