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
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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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個姿勢對不會武藝的青瞳來說實在太累了,她的汗水和著雨水一起流下,眼前也早就在發黑,手臂哆嗦得就像在彈琵琶曲「秋風落葉」那一輪急彈,她用最大的意志力告誡自己不能翻上馬背歇息。 如果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戰場上,她苑青瞳就對不起自己的姓氏,對不起自己經歷的那些風雨!絕對不甘心就此而死,所以她一定要活下來! 一個人的韌勁和耐力並不一定和體力成正比,昔日青瞳可以在沙漠裡背著蕭瑟走兩個時辰仍然不放下,如今她為了自己的生命更加不會輕易放棄!所以自始至終,她都保持著那個身體強壯的男人也未必能長久保持的姿勢! 因為她比別人更早俯下身,所以她也比別人更久留住命。 戰鬥至現在,遇到的險情也不少,但她都一一避過了。但是避過幾次之後,青瞳就發現自己迷失方向了,大霧之中什麼也看不見,沒有一點能參照的東西,青瞳記得那個高坡在北邊,但問題是現在哪個方向才是北邊? 蹄聲越來越密集,喊殺聲越來越靠近,青瞳知道原地打轉絕對是不行的,只好咬牙認准一個覺得最有可能的方向跑了下去,對不對只能聽天由命了! 可如今暴雨一下便好了,這麼大的雨一時間不會被土地吸收,過一會兒必然會形成水流,北邊是高坡,水流應該是向下的,只要等水流形成,她逆著水流方向走便可以了。 暴雨化成水流還要一會兒,她當然不能傻站著等,便是為了安全考慮,她也只能順著先前的方向再走一會,即便錯了也比站著不動強,行進中的目標比靜止的目標更難瞄準,而且只要她順著一個方向走,至少她會離戰團中心越來越遠。 暴雨淋下,她眼睛都很難睜開,一身衣服濕得透透的,要是此刻有人有閒心去看,恐怕也有很多眼福了。 不過青瞳自己此刻卻絲毫沒有注意自己是否雅觀的閒心。雨中能見度要強過大霧,她必須更加小心謹慎,稍稍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就立即避開。如是幾次,她又不敢保證自己走的是一個方向了。唯一有點安慰的是,從漸漸稀少的戰鬥聲中,她判斷自己現在至少偏離了戰團中心。 就在累得幾乎神志不清的時候,耳邊卻隱隱傳來水流的聲音,青瞳不由精神一振,水流下來了嗎?她勉強驅馬向著聲音而去,距離越來越近,水流聲越來越大。 這時青瞳知道不對了,就算再大的雨,也不能讓山坡上的水流出這麼大的聲音來,這分明是那條河,她想去的是北方,但是幾次轉彎之後,卻來到了西北方向! 二十一 此刻百裡外,河的下游就是西瞻的營地。 振業王剛剛絕塵而去,烏野手中的紅色馬毛顯示了他的決心。 烏野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策馬狂奔,跟了過去,無數士兵都默默地跟了上去……他們是士兵,保護振業王是他們的任務,戰鬥是他們的宿命,是水是火,是生是死,都交予天神決定吧! 蕭圖南都沒有回頭再看一眼這些忠心的部下,不管結果如何,這些人中註定有些會一去不回!但是這些對於西瞻振業王不算什麼,他從來不缺乏對他忠心的人,也從來不重視生命! 風愈急,雨愈大。 嗚——號角聲還在繼續,過一陣便吊魂般吹一下!只是那聲音中也透著氣急敗壞、有氣無力,在大霧大雨裡更顯得飄忽如同鬼魅。 吹號的人太壞了!在這個鬼天氣裡,可賀敦人開始把他當成最明顯的目標,認為他在哪裡,敵人就應該在哪裡,於是每聽到一聲號角在哪裡響起,他們就跟著殺到哪裡。 誰知此人如此狡詐,竟然沒頭蒼蠅一般亂跑,將他們好好的隊伍跑成一鍋散花湯,之後就更加沒有條理。不跟著號角聲跑吧,霧雨之中什麼也看不見,這是唯一明顯的目標了;可跟著號角聲跑吧,又隨時會一頭撞進自己的隊伍中。 每個人都知道現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每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他們知道的消息是吹號角的人後面帶著足有幾千人的部隊。可賀敦有一支千餘人的分隊聽到號角聲從自己身前百丈外掠過,立即高度戒備起來。 後面蹄聲果然如鼓點般密集響起,可見不知道多少人馬跟了過來,他們不想讓這麼一支軍隊靠近纏鬥,於是立即拉滿了手中的弓! 利箭離弦發出一聲聲尖嘯,密密麻麻的黑色飛羽直奔前方,迷茫中只見跟在號角聲後面的隊伍齊刷刷倒下一片。還沒來得及為勝利慶祝,對面剩餘的人猛撲上來舉起鐵棍砸下,這支千人隊這才從兵器中知道剛剛射錯了,那是自己人的隊伍。 然而他們的舉動已經被對方視為敵人,為了自己的妻兒老小,為了拔密撲許諾的牛羊駿馬,這些亡命之徒毫不猶豫地揮下了手中鐵棍,對面射箭的士兵沒有來得及說出一句話,立即就被吞沒。 不知誰喊了一聲:「找到了!振業王在這裡!我要發財了!」 轟的一聲,兩邊人馬一起擠了過來,爭先恐後地吼叫著向前沖。 大雨激烈,能看見不對的只是最前面百十個人,後面的人不過是在霧氣雨氣裡跟風而行罷了。 然而越是不明所以,破壞力越大。兩邊的人各自奮力擁了上來,前面的馬已經一匹挨著一匹,彼此擠在一起,前面的人已經絕對無法停下腳步,只能在後面人馬的推動下義無反顧地向前沖,將包圍圈的中心越圍越死。 擠到前面的人早就發現不對了,但是在人人都向中間擠過來的時候,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退出。最中間的十幾個人已經被活活擠死,卻仍然屹立不倒。他們前後左右都是想沖出去的人群,嘶吼著爭取一線生機,可是後面卻仍然不斷擠上前,一波波前仆後繼,如同海浪一般迅猛,且一往無前。 此處的騷亂吸引了更多的人靠前,加入戰團。他們早就在迷霧急雨中越來越慌亂,越跑越心虛,迷霧中隊伍穿插不定,如同厲鬼,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有敵人出現。這種不確定的威脅太可怕,他們寧願實打實地打上一仗。 幸運是有隱藏條件的,青瞳能在大霧中逃到河邊,和她最開始就有明確的方向有關,和她藏身馬下有關,和這個把越來越多人吸引過去的大戰團也有關。就在她聽到河邊水聲的時候,更大的騷亂在遠離她的戰團中心爆發了。 眼看越來越多的人擠過來,求生欲望使陷入戰團中心的人認識到,要想活命就必須沖出去,既然不能退後,那就只有向前。 於是,從幾個人開始,越來越多的人向身邊的人揮舞起武器,這次不是誤傷,而是明明白白地向剛剛還戰鬥在一起的同伴揮出武器。 冰冷的霧氣將血腥味帶往四周,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秩序徹底崩潰,人們的目標從殺敵變成沒有任何目的的殺戮。 前後左右都是刀槍劍戟,不時還有冷箭橫飛。如今已經沒有敵我之分,你在草原上碰到的每一個人都是敵人,都必須捨命戰鬥。停下來你會被人射死,退縮了你會被人砍死,倒下了你會被人踩死! 沒有人低下頭去看看,自己馬蹄下踐踏的那團肉是屬於一個卑賤的農奴的,還是屬於一個高貴的俟斤的,此刻支持人戰鬥的甚至不是求生的欲望、殺敵的目標,而是血管裡流淌的一種本能。那是貧瘠的草原上,長久以來,人們為了繁衍與各種艱難環境搏鬥中產生的那種生而能戰、生而必戰的本能。 這樣的瘋狂對西瞻士兵和可賀敦的戰士一樣不利,然而留在戰局中的西瞻士兵人數遠遠遜于可賀敦人的數目,吃虧的還是可賀敦人。 眼看可賀敦近萬人竟然要在內鬥中消耗殆盡,拔密撲見勢不妙,親自沖進戰團,一邊高喊著事先預定的口令,一邊滿草原亂轉,盡可能多地收攏士兵。 混戰已經形成,一時三刻,他也不能收攏更多。大霧已經化為大雨,拔密撲在雨中不停穿梭,聽到他呼喊的可賀敦「馬匪」小股小股地回歸部隊,他們撿回性命,個個驚魂未定、疲憊不堪,來到拔密撲身後,只是不停喘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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