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青瞳 | 上頁 下頁
二一〇


  她和蕭圖南之間遠比這更進一步,蕭圖南每次擁抱都是用最熱烈的姿勢、最強的力度,不像離非,總是在她壯起膽子要求幾次才很艱難地抱她一下,力氣也總是輕輕的……

  青瞳覺得自己對待感情能這樣理智,是因為她的絕大部分感情,已經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在一個不合適的人身上燃燒殆盡了,剩餘的都是百煉真金,沒有超乎尋常的熱烈火焰,已經不能點燃她的感情了。

  但是眼前這個睡著了的男人,就是那超乎尋常的烈焰。他忽而調笑忽而霸道的臉,他毫不猶豫沖進狼群找她的勇氣,他在漫天黃沙中緊握住她不放的手,分別時他僵硬的背影和悠長的歌聲……

  她的理智驅使抗拒這個男人,本能卻吸引她接近。

  青瞳歎了一口氣,這是她唾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的幸福。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業王,而是一個大苑官員,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苑百姓……不!哪怕他是西瞻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西瞻牧民都好!

  但是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業王,而真的只是一個牧民、一個大苑百姓、一個大苑官吏……他還會有這樣的魅力嗎?如果真的一樣,那她苑青瞳為什麼沒有愛上一個官吏、一個百姓或者一個西瞻的牧民?

  今夜註定無眠,就讓她肆無忌憚地看吧,她總還是有權利看的!現在的她,肩負著太多責任,不能為自己而活,卻可以為自己而看吧!

  青瞳拿了一盞裝著酥油的小燈,走到他身邊坐下,緊緊地挨著那個熟睡中的人。油燈湊了過去,在搖曳的燈光中,他的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線條優美的下頜……一切都是那樣熟悉,熟悉得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

  今夜很冷,青瞳慢慢動了動,掀開了毯子的一角,她試著想把冰冷的腳放進那人的毯子裡,想看看是不是和她記憶中一樣溫暖。

  突然間,毫無徵兆地,蕭圖南一躍而起,眼睛裡全是警惕的精光,青瞳手上的油燈被他一把奪下,遠遠地扔了出去。

  「青瞳,你要幹什麼?」他手中握著一把閃光的匕首,他的聲音冷如冰雪。

  青瞳雙眼騰地瞪圓了,如碰到毒蛇一般驟然收回了手,她先是垂下頭,肩膀有些微戰慄,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平靜。

  她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回一片寵辱不驚的漠然:「你覺得我想幹什麼?」

  蕭圖南胸膛生起一股壓抑著的悶氣,他冷笑道:「我若在這裡出了事,你絕對是性命難保的!難道你的大苑就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為了它你願意和我同生共死?」

  青瞳靜靜地等他說完,然後道:「看來你是睡不著了。那麼我睡一會兒,這個帳子裡只有一套被褥。」說罷再也不看他一眼,逕自鑽進毯子裡閉上了眼睛。

  蕭圖南臉色鐵青,喝道:「你不會得逞的!」

  青瞳動也不動,許久才淡淡地道:「多謝你告訴我,我早就該知道,我不會得逞的!」

  她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見,青瞳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什麼樣的一種深遠的苦痛。

  十五

  之後接連兩日,青瞳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再也沒有看蕭圖南一眼,該吃飯的時候她就默默地吃,該睡覺的時候她就默默地進了蕭圖南的帳篷。他睡,她就等著;他起來了,她就去睡。他們很有默契地每人睡半個晚上,至於有沒有人半夜氣得睡不著,那可就沒有人知道了。

  不過由於她夜夜留宿在振業王的帳篷,雖然蕭圖南沒有明確說出她的身份,隊伍中每個人還是對她十分恭敬。

  第三天天色整日裡一直陰沉濕潤得如同一大盆髒水,西瞻人看了,說是怕要下一場大雨,所以他們緊趕了一程,一直走到夜黑,才找了一片廣闊的高地紮營。

  為了防止暴雨把帳篷沖走,下帳篷的木樁子要打得比平時深,床鋪也要墊起來,馬匹也要提前處理,免得被雷電驚散,車轅要用木樁頂住。雨後草地濕滑,車子弄不好會自己溜下去摔個稀巴爛,還有拔密撲帶來的好些精緻玩意都是怕水的,需要用油布遮蔽嚴實,免得泡了湯。

  西瞻人沒有推諉的習慣,每個人都盡自己的能力幹活,營地裡一片忙碌的身影。

  這一頓忙活直到深夜才罷,所有人都十分疲倦,營盤剛剛紮下,士兵們就迫不及待地鑽進去睡覺了,留下來的崗哨也神情疲倦,靠著帳子休息。

  一夜快要過去了,淩晨時分,正是疲倦的人進入深睡狀態的時候,大雨並沒有下下來,草原上卻騰起了濃濃的大霧。白色的氈包一個個融進濃霧中。

  青瞳睡著睡著,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有規律地晃動,她靠在木榻上的耳朵裡,也傳來密集的雷鳴,像是無數個人在毫無節奏地敲鼓。

  只一瞬間,這個無數次經歷過戰場的人就明白了,這是馬蹄聲!必然是很大很整齊的一個隊伍的騎兵,才能踩出這樣密集的蹄聲。

  她霍然驚醒,睜開眼睛,卻見蕭圖南比她更早一步醒來,攔在她的木榻前,腰刀已經抽出,一臉戒備。

  他是背對著青瞳的,也就是說,他戒備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敵人。聽到聲音,他跳起來直接就做了這個動作,完全未經思考,他這是本能地第一時間要保護她!

  然而聽到床榻傳出聲音,知道她也醒了。蕭圖南卻冷冷地看了過去,正對上青瞳同樣冷淡的目光,兩個人漠然對視,同時把頭轉了開去。

  這時,帳門外傳來烏野的聲音:「王爺,有一隊人馬奔著我們過來了,外面霧太大,看不清楚是什麼人,拔密撲酋長已經帶著他的人去查探了!」

  「知道了。」蕭圖南沉聲道,「通知全軍戒備!」

  烏野應聲而走,蕭圖南本來就沒脫衣服,他看也不看青瞳一眼,只是沉聲道:「你待著不要動,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帳篷立即便皺了皺眉頭,此刻大霧籠罩,十步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營盤中不時傳來吆喝呼喊之聲,卻始終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想必是彼此在辨別對方的身份。

  他抓住一個正在往來奔走的裨將,道:「吩咐下去,大夥聚在一起,圍成圓圈!」想了想又加一句:「這樣的大霧,如果有人抽冷子放箭,極難防範!前軍聽令,用車子攔在外圍,人都把身子伏低躲在車子後面,弓箭準備,如果有人喊號三聲還是要靠近,便用箭去射!」

  「是!」前軍隊長聽令而去,將可賀敦推來的車子攔在外圍做了一個掩體,其餘人守在裡面戒備。

  忽而一個清麗冷淡的聲音響起:「你還應該儘快給自己人定一個口令,萬一與敵人短兵相接,也不至於在迷霧中不辨敵我,造成誤傷!」

  蕭圖南霍然回頭,喝道:「叫你老實待在帳篷裡,你出來幹什麼?」

  「想出來就出來了,有什麼奇怪的?」青瞳冷冷回答。

  蕭圖南心頭生起一股怒氣,沉聲道:「苑青瞳,你不要不知好歹!」

  「敵人隨時可至,你還是先定下口令吧。」青瞳面容冷冷地道,「君子擇善言而從之,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蕭圖南心頭火起,但也不得不承認青瞳說得十分有道理,他強忍怒氣道:「我知道了,你立刻給我回帳篷裡去!」

  青瞳冷笑:「你用這句話做口令不合適,恐怕動搖軍心。」

  烏野在一旁猛然低頭,掩飾嘴邊的笑意,青瞳在西瞻待過不少時光,她西瞻話說得十分地道,烏野怎麼看,她和自己家王爺怎麼般配,連吵架的樣子都十分相配。

  等了一陣,還是沒有動靜,諸人都放鬆下來,一個裨將道:「這麼久沒有聲音,大概不是敵人,或許是哪個部落冬季遷徙,問清楚就好了。」

  便在這時,東南方向突然爆發一片驚怒的呼喝,緊接著兵器撞擊之聲便傳了過來,聲音大概在三裡地以外。

  烏野面色大變:「不好,可賀敦部遇到敵人了!他們手中沒有長兵刃,恐怕要吃虧!」

  拔密撲帶著兩百個人來接蕭圖南,為了怕引起懷疑,這些人最多是腰間有一把西瞻人習慣了不離身的腰刀,這種以切肉和裝飾為主要用途的腰刀長度不足一尺,根本不適合馬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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