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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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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笑道:「加這次你都說了八遍了!老子服了你了,你肯定比你媽還囉唆!我知道知道了,直接去易州,絕對不給你惹禍就是!」 一隊人略略休整,便順著黃土路繞山而走。 山路上人煙稀少,他們走到下午才第一次遇上外人。這隊人只有五個,趕著兩輛牛車緩緩而行,將一條黃土路攔個結實。 那兩輛車都很破舊,車輪隨著滾動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恐怕很久沒有上過油了,車軸鏽跡斑斑,拉車的兩頭牛全身滿是污泥,和車轅接觸的皮上一片光亮,毛都磨光了。 聽到身後密集的馬蹄聲,五個人全都回過頭來,眼神戒備,看他們的打扮都是當地羌人。 那五十個禁軍不懂羌人語言,怕引起誤會,齊齊友好地笑著。 這個表情語言是全天下公用的,幾個羌人面容松下來,看出這些人要過路,便趕著牛車向路邊靠,給他們讓出地方來。 眾禁軍起步要走,卻發現任大人一雙眼緊緊盯著一個年輕的羌人,連走路都忘了。 「是送水的水車。」一個士兵見狀轉過頭,低聲對任平生道,「羌人生活在山上,不是每一個村子都有水源的,這種車常見得很。」 另一個禁軍士兵也湊過來,道:「都統可是覺得有何不妥?要不要檢查一遍?」 任平生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什麼不妥,就是看這個小子的背影,特別像我不久前認識的一個熟人,所以就多看了兩眼。沒事了,走吧。」 兩輛牛車中各有好幾個碩大的水桶,桶壁鐵皮箍住的地方紅暗暗一片水銹,實在沒什麼特別,一隊人馬也就不再留意,繞過他們走了。 任平生越過他們還是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他半點架子也沒有,這些禁軍本來就和他認識,這一路走來又更熟悉了幾分,有一個就開玩笑道:「都統大人依依不捨,莫不是那人的背影像大人在京都的相好嗎?」 「去你奶奶的。」任平生在馬上笑著虛擊他一拳,「你小子公母都不分了?這明明是個男的,再瞎說老子把你扔河裡去!」 那士兵也不害怕,笑道:「相好可不一定非得是女的,屬下知道京都大官很多都喜歡這個調調,那個羌人眉清目秀的,比一般的小娘子可還好看呐。」 「切!」任平生好生不屑,「少見多怪!這就叫好看啦?這頂多叫清秀!我跟你們說,老子說的那個背影很像他的人,那才叫一個好看!從後面看倒是一模一樣,正面那可就差得遠了,我說的那人那容貌,嘖嘖……」他們一邊說笑一邊走得遠了。 他就這麼將此事拋在腦後,大搖大擺地奔向目的地關中易州大營,要是知道這個背影長得像趙如意的人是誰,估計老任能後悔得把自己的腦袋扭下來。 六 關中,易州。 溫暖的南風到這裡戛然而止,換上了凜冽的北風。景色在這裡也猛地一變,再也沒有小塊小塊的顏色,都是大面積的綠、大面積的黃、大面積的白。然而那黃是暗淡的土黃色,那綠也是暗沉的蒼綠色,那白也是滄桑的灰白。混在一起渾然天成,無比和諧,天地給人的感覺只有一個詞——蒼茫! 這是大苑北部偏西的一塊地域,就面積來看,比內陸四個州府加起來都大。然而此州府地勢崎嶇,適合種糧食和放牧的土地都有限,大部分都是貧瘠的養活不了多少人的山地,所以當初大苑開國厘定國土的時候,把這麼大面積的地方只算作一個州府了。 易州的人口組成更是複雜,它同鄰近的羯州、羌州共稱「關中三胡」。另外兩州從名字上就能看出,是羯人和羌人的聚居地。而易州則是羯人、羌人、黨項人、敕勒人……幾乎西北所有少數民族都能在這裡找到一些。 開國之初,給這裡冠名的官員本來擬定的稱呼是「夷州」的,後來這個明顯帶著歧視的名字被高祖否決,改作發音相近的「易州」。而另一個少數民族聚集的州府羯州,則在二十年前因關內侯元修以少年之身,僅帶幾百人便平羯人之亂獲勝而更名為捷州,此地乃是當年的少年將軍、如今統領大苑最大一支軍隊——四十萬兵馬大元帥元修的根基之地。 這四十萬軍隊中的十萬就駐紮在易州,站在城頭望去,那是一片無窮無盡的大軍!士兵整齊的隊列一直排到地平線以下。在陽光的照射下,隊伍前列精兵銀甲閃出的光芒耀亮了半邊天空!武將頭盔頂的野雞翎在這樣密集的展示下,似乎就變成了一片隨風湧動的叢林!無數黑色的大旗舉在軍陣的四處,在風中獵獵招展。上面有著碩大的「苑」字,用的是草體,張牙舞爪的「苑」字在軍旗上立刻顯得殺氣騰騰,看起來真有投鞭斷流、舉手如雲的龐大氣勢。 不懂軍事的人定會以為,這是要點齊兵馬,和人交戰去了。其實真正的交戰才不會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浪費這麼多的時間,這只不過是一次大規模的閱兵而已。 元修一身亮甲,帶領手下參將以上軍官筆直地站在城頭等待聖旨,他看過去就如同一杆威風八面的大旗。 他現在也的確威風,四十萬軍隊和糧餉物資都已經到齊,這是大苑有史以來一個將領帶兵的最高數字。昔日作為大苑擎天玉柱的周毅夫,帶的兵也只有二十萬,便是皇帝自己控制的十六衛軍,人數也不過十二萬。 任平生和張峰嵐幾天前便到了易州,在大軍駐紮營地附近的隆德郡歇息,然後便分頭行事,任平生去易州元修處、張峰嵐去捷州夏達春處,分別勞軍宣旨。任平生這邊算著時間到了正午才來宣讀聖旨,這是軍務,取在午時討個陽氣最盛的口彩。 宣旨的排場近乎于皇帝巡行,金瓜、金黼、金鉞、金斧、銀瓜、銀斧、銅鉞、扇、杖、羽……四十萬的軍隊初初整合,威嚴肅穆的排場有助於他們增強信心。 任平生雖然是督軍,但聖旨卻另有專門隨軍前來的黃門太監宣讀,那中年太監取過聖旨,用專業的調門高聲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彼國西瞻犯我關中、擾我百姓,致使民怨沸騰,百姓不安。朕出兵討之,元修、齊成泰、夏達春等將士恪盡職守,作戰勇猛,應給予嘉獎。朕意,授禁軍都統任平生督軍職位、果毅將軍張峰嵐為副使,代朕巡狩邊陲、慰問將士,欽此!」 任平生先領命,再由人將早早準備好的慰問詞大聲宣讀,說的都是鼓勵話語,這些儀式都由禮部定好,老任不須費心,跟著走就行。元修便領著他圍著隆德郡的城牆走,讓四面的將士都能看見。 傳令官跟著他們,城牆上讀幾句便停一停,等著各軍中一級級傳令官重複下去,以便每個士兵都能聽到。 他說完了,再由元修做一番慷慨激昂、誓報皇恩的回復,整個儀式拖遝冗長。 元修神情莊嚴肅穆,圍城緩步而行,所以也沒有人發現他說的話和傳令官說出的根本完全不同。 「任大哥,你這一路來,看出大苑現在有什麼不同了沒有?」 任平生轉過頭來,表情也和元修一樣莊嚴肅穆,但說出的內容自然不能細聽。 「打仗的地方哭爹喊娘,不打的地方金銀滿箱。這百姓可比以前皮實多了!我這一路走來,大人物忙著往上爬,小人物就忙著賺錢,只要刀片子沒砍在脖子上,個個都顧不上害怕了。」 元修輕輕點頭:「驅使民心為我所用,還有什麼比這個『利』字更有效嗎?蕭相國可真是個人物!」 任平生也點點頭:「可不是嗎?就算剛打過仗死了親娘老子,眼淚一擦也忙著種田經商去了,可見做一切事現在都讓人覺得機會難得!」配上他難得的肅穆表情,任平生這句話說得倒頗有分量。 元修微微搖頭:「他的新政確實給了從上到下的人大好的機會,也難怪如此成效斐然!可他就那麼篤定?下的好大手筆,軍務政務民務,他竟然全都插上一手,同時改制!我聽都沒聽過,這也未免過於強勢了!」 大個子控制臉上的肌肉,微微一笑:「元修,你嫉妒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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